婉约高手苏东坡
中评社北京12月27日电/大公网报讯,说起苏东坡,大家就想起了豪放词,想起了关西大汉弹铜琵琶执铁绰板唱“大江东去”。的确,东坡词豪放杰出,陆游感叹“试取东坡诸词歌之,曲终觉天风海雨逼人”,这样的豪迈之作在东坡词里不在少数。再加上东坡峨冠多髯,人们就把东坡想像成了虬髯客那样的雄豪之人。其实,东坡心里也有猛虎在细嗅蔷薇,阳刚的背后有其阴柔的一面,不妨花点时间让我带您了解作为婉约高手的一面。
东坡以自己的旷代才情将婉约词推上了高峰,不仅在形式上“一洗绮罗香泽之态”,在题材上也不再局限以艳情为主,咏物、咏事、咏人……驾驭自如,信手拈来。只要能恰当表达思想感情,任何词语都可入词。语言朴素清新、流利畅达,甚至使用当时的口语,让普通人读来也毫无“隔了一层”的感觉,这是苏词让普通人喜爱的一个原因。唯大雅者才能大俗,能用明白如话的语言表达出清空灵隽的词意,写出流芳千古的名句。
先看这首《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同时代的高手黄庭坚就这样评价这首词:“语意高妙,格奇而语隽,似非吃烟火食人语”,从字面上看没什么新奇,意境也仿佛是给缥缈孤鸿拍的一段小视频。但词境清奇如仙境,仿佛仙人低徊曼舞,空灵飞动。这不是一般俗人能勾勒出来的,这是读过万卷书的人胸中消化后一空依傍而从心中流出的神品。
像这类词在东坡词中不少,南宋张炎说“东坡词,清丽舒徐处,高出人表。周(邦彦)秦(少游)诸人,所不能到”。怎么解释这种现象呢?除了东坡绝代的才情和旷达的胸襟外,清代沈祥龙说得好:“词不能堆垛书卷,以夸典博,然须有书卷之气味。胸无书卷,襟怀必不高妙,意趣必不古雅,其词非俗即腐,非粗即纤。故山谷称东坡卜算子词,非胸中有万卷书,孰能至此。”博闻强记的苏东坡,对各种史书典故烂熟于胸,灵活运用,熔铸于胸,自然流出,像他说的“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
回过头来再看这首《卜算子》,“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这些当然是有婉约之美的名句,以至千古之下有人还把它们谱写成了流行歌曲。再看这首《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词风清丽婉约,清代王士祯评价说“枝上柳绵,恐屯田缘情绮靡,未必能过”,屯田即柳永,这首词写得景色美、感情真,妖娆天真如豆蔻少女,柳词当然不及了。把“绮靡”的艳词写得这么轻柔,我也是醉了。清代蔡嵩云说“东坡词,胸有万卷,笔无点尘。其阔大处,不在能作豪放语,而在其襟怀有涵盖一切气象。若徒袭其外貌,何异东施效颦。东坡小令,清丽纡徐,雅人深致,另辟一境。设非胸襟高旷,焉能有此吐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