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骄：全球网络空间处于脆弱稳定状态
中评社北京5月9日电（助理记者 徐媛）5月6日下午，清华国关新知论坛举办了以“全球网络空间的脆弱稳定状态及其成因”为主题的学术讲座，讲座由清华大学国际关系学系副教授黄宇兴主持，复旦大学发展研究院青年副研究员江天骄受邀主讲，清华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院长阎学通作为特邀嘉宾参与研讨。江天骄认为，理想状态下的网络空间战略稳定至少在全球层面意味着持续缩小的数字鸿沟，在大国关系层面意味着通过外交热线、信任建立措施和危机管控机制等一系列手段减少误判，并通过联合溯源、国际漏洞公平裁决机制和关键基础设施保护等措施逐步扭转进攻主导的态势，直至网络攻防平衡建立。
江天骄首先分析了理想状态下的网络空间战略稳定包含的三点支撑要素。第一，全球网络空间的稳定运行高度依赖各行为体之间的合作，互联网通过新技术革命提升治理效率、优化治理结构。人类在网络空间中的互动并不局限于一国国境或是特定物理空间，各种数据在全球范围内流动，相关服务和体验有赖于各行为体之间的共识和协作。出于各个行为体合作的需要，计算机就通过固定的代码和程序构成特定的软件处理相关信息，并确保其运算的效率和可靠性。
江天骄指出，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第二点支撑要素，是全球网络空间的运行需建立在各国通过制定国际规范合作应对安全威胁的基础之上。在全球治理中，国际规范规定了适当的国家行为准则，约束了国家行动。通过国际规范约束网络行为、促成国家间合作也是维护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重要基础。20世纪末，联合国大会通过的决议就对信息通信技术可能被用于破坏国际稳定与安全表示担忧，认为有必要通过制定国际规范阻止这一情况的发生。基于这种认知，联合国信息安全政府专家组（UNGGE）于2004年正式启动，旨在讨论应对网络安全威胁的合作措施，构建网络空间行为规范。“尽管由于网络空间活动的复杂性，各方对于特定网络行为的界定以及法律规范的适用存在一定分歧，但普遍认可通过制定国际规范约束网络空间行为是各方利益的最大公约数。”
第三，网络攻防处于相对平衡的状态，网络空间中的行为体尤其是主要大国之间的实力对比也处于均衡状态。江天骄认为，根据攻防平衡的一般理论，如果进攻比防守更容易，那么战争爆发的可能性更大，因此理想状态下的网络空间战略稳定应当建立在攻防平衡的基础上。但网络空间的匿名性、跨国界和去中心化的特点几乎完全符合进攻主导的态势，网络攻击面临的溯源难题、网络防御的碎片化、高昂的成本、全球供应链存在的安全风险以及网络武器易于扩散等因素加剧了网络冲突的可能。国家间力量对比悬殊也容易引发强国的机会主义扩张，加剧全球网络安全面临的“木桶效应”。防御能力较弱的国家会成为木桶中的短板，降低全球网络安全的整体水平。
江天骄指出，网络空间公共产品稀缺以及大国机会主义行为使网络空间的战略稳定性面临三重外部冲击。一是公共产品私物化对于现有制度安排的冲击。以美国为首的部分网络强国借提供网络公共产品的机会滥用权力，将网络公共产品作为推行其自由民主战略、强制或胁迫他国以及歧视和排他性的工具，甚至拒绝提供公共产品。这些机会主义行为侵害了全球网络空间的公共利益，导致网络空间的混乱和失序。在大国地缘博弈过程中，现实世界的冲突往往受到核战略稳定以及国际秩序和规范的约束。网络行动具有匿名性和适度的侵略性，是“灰色地带”行动的典型代表。“只要危机事件没有爆发或者没有人告密，监听、窃密与植入木马等行为会不断进行，为看似总体稳定的网络空间埋下冲突伏笔。”
江天骄接着分析了网络空间稳定性的第二重外部冲击，即零和博弈思维对于通过国际规范应对安全威胁的合作规范的冲击。美国及其盟友为维护自身在网络空间的力量优势，一方面极力反对以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方式限制网络武器的发展，另一方面又主张将国际法中的自卫权应用于网络空间，允许以网络甚至常规军事行动回应网络攻击。由此带来的政治博弈直接导致了2017年联合国信息安全政府专家组未能按计划达成共识。此后美国及其盟友对于成立联合国信息安全开放式工作组（OEWG）的反对也体现了这种零和博弈思维。尽管两个工作组在2021年上半年先后向联合国大会提交了报告，但与2015年达成的共识相比，基本是对已有共识和规范做出进一步的完善，在国际法适用等方面仍存在分歧。
江天骄认为，网络空间稳定性的第三个冲击因素是进攻性网络战略对于网络空间攻防平衡态势的冲击。美国自奥巴马政府以来推行极具进攻性的网络威慑战略，在针对伊朗、朝鲜、叙利亚和俄罗斯等国的网络行动中不断炫耀其网络实力。特朗普政府上台后，美国还倡导“持续交手”和“前置防御”的网络战原则，将网络战阵地推向对手的网络空间，进一步模糊了网络攻击和防御的界限。与此同时，美国还积极拉拢盟友和伙伴国家，依托“五眼联盟”、北约、美日同盟等联盟体系打造针对中国、俄罗斯等国家的网络情报和攻防联盟，从而改变全球网络空间的攻防平衡态势，加剧了网络空间军备竞赛。
最后，江天骄总结，随着技术不断进步以及全球互联互通日益紧密，单边安全和霸权安全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为维护网络空间战略稳定，各国应当遵守《联合国宪章》的宗旨与原则，尊重联合国信息安全政府专家组的权威性，围绕负责任国家行为规范、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以及建立信任措施这三大议题扩大国际共识，确保相关共识规范能够得到落实。在这一过程中，需注重以柔性规范框定和培养各国关于负责任网络行为的意识，在国际法适用问题上尽早确立以主权原则为核心，在建立信任措施方面注重其长期稳定性。在此基础上，网络公共产品的稀缺性将得到改善，国家间的合作预期能够得到保障，逐步实现对机会主义做法的排斥，实现网络空间的长期战略稳定。
中评社北京5月9日电（助理记者 徐媛）5月6日下午，清华国关新知论坛举办了以“全球网络空间的脆弱稳定状态及其成因”为主题的学术讲座，讲座由清华大学国际关系学系副教授黄宇兴主持，复旦大学发展研究院青年副研究员江天骄受邀主讲，清华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院长阎学通作为特邀嘉宾参与研讨。江天骄认为，理想状态下的网络空间战略稳定至少在全球层面意味着持续缩小的数字鸿沟，在大国关系层面意味着通过外交热线、信任建立措施和危机管控机制等一系列手段减少误判，并通过联合溯源、国际漏洞公平裁决机制和关键基础设施保护等措施逐步扭转进攻主导的态势，直至网络攻防平衡建立。
江天骄首先分析了理想状态下的网络空间战略稳定包含的三点支撑要素。第一，全球网络空间的稳定运行高度依赖各行为体之间的合作，互联网通过新技术革命提升治理效率、优化治理结构。人类在网络空间中的互动并不局限于一国国境或是特定物理空间，各种数据在全球范围内流动，相关服务和体验有赖于各行为体之间的共识和协作。出于各个行为体合作的需要，计算机就通过固定的代码和程序构成特定的软件处理相关信息，并确保其运算的效率和可靠性。
江天骄指出，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第二点支撑要素，是全球网络空间的运行需建立在各国通过制定国际规范合作应对安全威胁的基础之上。在全球治理中，国际规范规定了适当的国家行为准则，约束了国家行动。通过国际规范约束网络行为、促成国家间合作也是维护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重要基础。20世纪末，联合国大会通过的决议就对信息通信技术可能被用于破坏国际稳定与安全表示担忧，认为有必要通过制定国际规范阻止这一情况的发生。基于这种认知，联合国信息安全政府专家组（UNGGE）于2004年正式启动，旨在讨论应对网络安全威胁的合作措施，构建网络空间行为规范。“尽管由于网络空间活动的复杂性，各方对于特定网络行为的界定以及法律规范的适用存在一定分歧，但普遍认可通过制定国际规范约束网络空间行为是各方利益的最大公约数。”
第三，网络攻防处于相对平衡的状态，网络空间中的行为体尤其是主要大国之间的实力对比也处于均衡状态。江天骄认为，根据攻防平衡的一般理论，如果进攻比防守更容易，那么战争爆发的可能性更大，因此理想状态下的网络空间战略稳定应当建立在攻防平衡的基础上。但网络空间的匿名性、跨国界和去中心化的特点几乎完全符合进攻主导的态势，网络攻击面临的溯源难题、网络防御的碎片化、高昂的成本、全球供应链存在的安全风险以及网络武器易于扩散等因素加剧了网络冲突的可能。国家间力量对比悬殊也容易引发强国的机会主义扩张，加剧全球网络安全面临的“木桶效应”。防御能力较弱的国家会成为木桶中的短板，降低全球网络安全的整体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