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专家:美国政策与中国应对策略

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秦升发言(中评社 陈思远摄)

  中评社北京5月6日电(记者 郭至君)中国评论通讯社、中评智库基金会日前在北京记者站召开了以“特朗普第二任期美国政策分析与展望”为主题的思想者论坛,多位美国问题研究专家齐聚一堂,对特朗普第二任期美国内政外交诸多方面进行了评析与展望。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秦升参会并进行了发言,他说,鉴于当前学界和政策届对特朗普政策的批判性研究已形成相当规模,那我们肯定要问一个问题,为什么特朗普会忽视如此多的建议、批评,那么执着的推行他的政策呢?我的理解,特朗普的政策更多的是美国作为霸权国家基于国家利益所进行的自我修正,特别是考虑到拜登事实上延续了很多特朗普第一任期的政策举措,所以,今天想谈谈特朗普政策的内在逻辑,也为我们更好的应对提供一个分析基础。

  一、美国的自我纠偏历史

  从美国的历史可以看出,其制度设计绝不是一层不变的,像我们说的自由主义、保守主义、孤立主义、重商主义等政策逻辑,在美国不同的时期,面临不同的国内国际环境是不断切换的。这些深层思想的变化大部分是在美国国家利益受到威胁时发生的,包括不同时期的经济危机、石油危机、日本冲击,当然还有冷战,以及本世纪发生的金融危机,美国遇到这些危机和威胁的时候总是能够利用他的实力地位、制度设计能力、内部的创新能力等等改变不利的局面,不管是阳谋还是阴谋,大部分时候能够度过难关,甚至是重伤竞争对手,像苏联、日本,总体上还是比较成功的。这说明美国的制度设计使其具有了一定的自我纠偏能力。

  那么,目前以特朗普政策为代表的美国政策体系,包括拜登时期的政策,比如关税政策、科技政策、基础设施政策等等和特朗普高度一致,所以这个体系其实是美国新一轮的自我纠偏,主要纠正的问题或者说危机就是实力危机。

  二、保持实力地位是特朗普政策的核心

  最近几年,美国在外交当中非常喜欢用一个词,position of strength,我们当然是非常反对他这样的说法。但是当美国频繁在外交场合使用“实力地位”这样的用语,说明他已经感受到了实力危机。“从实力地位出发”,特朗普讲过,拜登也讲过,“从实力地位出发”其实反映了美国外交政策中实用主义和权力政治的传统,通过最大化自身优势(军事、经济、技术等)来塑造国际秩序,维护国家利益。所以说,美国的实力就是美国塑造国际秩序,维护自身利益最重要的筹码,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美国不作出改变,特别是自身的改变、以及改变竞争对手,美国的实力地位是处在非常明显的下降通道上,这个下降以前我们讲是相对下降了,现在来看是可能是绝对下降。   技术实力方面上,万斯3月份发表了一个演讲,其中一个主要观点是美国不仅低端制造业不断萎缩、就业消失,美国的高技术产业优势也在丧失。他的原话是两头都在受到挤压。大家应该还记得拜登的“小院高墙”战略,意思是把核心技术、最尖端的技术保护好。但是,问题在于这个“小院”越来越小。技术是要为经济、军事服务的,如果美国所掌握的高技术的范围越来越小,那么高技术产业所贡献的附加值、应用的范围、对经济的推动作用就越来越小,而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赖以生存的高福利、高收入都是高技术和高附加值产业贡献的,现在的趋势是美国在创新的节奏上和竞争对手相比越来越慢,与此同时,中国不断在中高技术领域扩大市场占有率,降低成本。

  以芯片为例,虽然中国在高端芯片领域受到打压,但是在中低端芯片领域中国独领风骚。2024年,中国芯片出口量达到2981.1亿块,出口金额达到创纪录的1594.991亿美元,同比增长18.7%,标志着中国芯片出口首次突破1万亿元(人民币)大关,并成为中国出口额最高的单一商品,超越了服装、纺织品和手机等传统出口强项。所以美国面临的问题是,高技术产业的规模在不断萎缩,不断被蚕食。换句话说,如果不靠打压其他国家,其高技术优势维持不了几年,我们都知道,华为是全球第一个推出5nm手机芯片的企业,如果不是美国打压,中国已经推进到2nm甚至3nm了,在手机soc这个领域现在肯定比苹果先进。

  经济实力方面,正是技术实力的下降,创新能力的不足,导致美国经济的压倒性优势正在丧失。特朗普说的贸易逆差问题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我们一般会从自由贸易的原理、比较优势的视角去抨击所谓的重商主义。但事实是,一个国家出口产品的数量、价值和本国的财政收入、产业发展能力是有直接关系的。虽然美国的服务业优势全球领先,但这种优势无法转化为实实在在的产业发展能力。美国现在说的制造业回归和中国扎根实业背后是一个道理,大家都很明确,没有制造业的繁荣对于中美这样的大国来说非常危险。所以,如果我们把时间线拉到十年二十年这样的维度,美国早在奥巴马时期就提出再工业化、先进制造,和现在特朗普重振制造业,拉台积电到美国投资并没有区别,只是方式不一样。美国作为一个霸权国家,如果在技术实力和经济实力双双下降的前提下,还保持和以往同样的对外政策,特别是军事上的投入,那么这种结构迟早要失衡,现在其实已经进入恶性循环了,从美债的规模来看早就入不敷出了。所以,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就有人提出美国在战略收缩,我觉得更准确的描述应该叫战略匹配,不是说霸权这个身份我不要了,而是有选择的投入,追求更直接的回报来维持霸权地位(性价比)。   三、特朗普维持实力地位的举措

  特朗普的政策措施实际上是重新匹配战略资源的过程。技术上,创新减速的大前提下,不仅要加大自身创新投入,比如星际之门计划,还要抑制竞争对手的创新。有些人说特朗普只有商人思维,没有战略思维,我觉得这种判断不妥,最早全面封锁华为,带着西方国家集体反对华为,促成中国高端芯片发展断档的就是特朗普。

  经济上,加大实体经济投入,加大高技术产业投入,设置高关税提高政府收入,刀口向内裁员、减少开支。特朗普的逻辑也很简单,我自己的事都搞不定了,先不要帮别人的忙了,除非帮忙对我有利。

  军事上,他的逻辑也是如此,要么同盟花钱买保护,要么我就不花钱保护你。这里有些人的观点是美国可能因此失去战略信誉,将不利于美国的霸权。但是,和实力下降相比,战略信誉不值一提,实力地位的下降才是对美国霸权的最大冲击。我们看看苏联,解体前一分钟,可以说还代表着社会主义阵营,当之无愧的老大哥,但没有什么用,一旦实力崩塌,其他都烟消云散。

  在国际关系领域有一个著名论断,霸权始于区域守成,终于无限扩张。应该说,特朗普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因为美国提供的公共产品已经超出其实力范围,应该聚焦,而不是维持之前的状态。

  从实力的角度看,虽然是美国处在绝对的下降趋势,但仍然具有绝对的优势,这并不矛盾。仅就“卡脖子”技术一项,美国对中国的打击就非常大,比如基本上把中国高端芯片这个领域锁死了。特朗普的做法就是利用美国目前仍然具有的技术、经济、军事上的实力地位,来扭转实力下降的态势,把技术-经济-军事这样一个体系推向正循环。   四、中国的应对策略

  特朗普能否维持美国的实力地位,包括其一系列反常规政策措施能否奏效目前还需要观察,但是在外部环境不确定性增加的背景下,中国更要聚焦自身的发展和锤炼,增强抵御风险的能力和韧性。

  技术上,中国需要另辟蹊径,寻找新的赛道和美国比赛。比如我们发展电动车,就是换赛道,今天新能源汽车发展的成就就是很好的证明。如果我们还是在燃油车领域和西方国家竞争,比亚迪等民族企业不可能崛起。另外,国家需要加大支持自主技术创新,比如华为推出的鸿蒙系统,如果国家不支持,仅仅依靠市场,那么很有可能竞争不过成熟的西方系统。

  经济上,做好应对平行价值链的准备,好多老师都提过这个概念,也有学者用“半球化”,意思其实是一样的,因为一旦技术上和标准上分道扬镳,那么产业上肯定形成不同的产业链、供应链体系,从我的瞭解来看,目前很多产业都在做这样的准备。另外,就是在特朗普全球树敌的阶段,加强和欧洲、东亚、拉美这些国家的产业合作,争取和这些国家形成紧密的经济联系,减少特朗普政策对中国的冲击。

  秦升最后总结道,特朗普对内“刮骨疗毒”、对外背信弃义的做法看上去是在自我纠偏,但是很难救美国。一方面,美国国内巨大的利益集团正在对特朗普形成一股巨大的阻力,从埃隆·马斯克提出离职可见一斑;另一方面,美国这次把中国作为对手,应该说和以前美国遇到的对手都不太一样,美国还在用对付苏联、欧洲和日本的办法对付中国,显然是行不通的。但是,美国不想丢掉实力地位、霸权身份,总要试一试。

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秦升发言(中评社 陈思远摄)

  中评社北京5月6日电(记者 郭至君)中国评论通讯社、中评智库基金会日前在北京记者站召开了以“特朗普第二任期美国政策分析与展望”为主题的思想者论坛,多位美国问题研究专家齐聚一堂,对特朗普第二任期美国内政外交诸多方面进行了评析与展望。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秦升参会并进行了发言,他说,鉴于当前学界和政策届对特朗普政策的批判性研究已形成相当规模,那我们肯定要问一个问题,为什么特朗普会忽视如此多的建议、批评,那么执着的推行他的政策呢?我的理解,特朗普的政策更多的是美国作为霸权国家基于国家利益所进行的自我修正,特别是考虑到拜登事实上延续了很多特朗普第一任期的政策举措,所以,今天想谈谈特朗普政策的内在逻辑,也为我们更好的应对提供一个分析基础。

  一、美国的自我纠偏历史

  从美国的历史可以看出,其制度设计绝不是一层不变的,像我们说的自由主义、保守主义、孤立主义、重商主义等政策逻辑,在美国不同的时期,面临不同的国内国际环境是不断切换的。这些深层思想的变化大部分是在美国国家利益受到威胁时发生的,包括不同时期的经济危机、石油危机、日本冲击,当然还有冷战,以及本世纪发生的金融危机,美国遇到这些危机和威胁的时候总是能够利用他的实力地位、制度设计能力、内部的创新能力等等改变不利的局面,不管是阳谋还是阴谋,大部分时候能够度过难关,甚至是重伤竞争对手,像苏联、日本,总体上还是比较成功的。这说明美国的制度设计使其具有了一定的自我纠偏能力。

  那么,目前以特朗普政策为代表的美国政策体系,包括拜登时期的政策,比如关税政策、科技政策、基础设施政策等等和特朗普高度一致,所以这个体系其实是美国新一轮的自我纠偏,主要纠正的问题或者说危机就是实力危机。

  二、保持实力地位是特朗普政策的核心

  最近几年,美国在外交当中非常喜欢用一个词,position of strength,我们当然是非常反对他这样的说法。但是当美国频繁在外交场合使用“实力地位”这样的用语,说明他已经感受到了实力危机。“从实力地位出发”,特朗普讲过,拜登也讲过,“从实力地位出发”其实反映了美国外交政策中实用主义和权力政治的传统,通过最大化自身优势(军事、经济、技术等)来塑造国际秩序,维护国家利益。所以说,美国的实力就是美国塑造国际秩序,维护自身利益最重要的筹码,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美国不作出改变,特别是自身的改变、以及改变竞争对手,美国的实力地位是处在非常明显的下降通道上,这个下降以前我们讲是相对下降了,现在来看是可能是绝对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