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评论坛：香港青年与大湾区机遇
中评社香港10月6日电/中评智库基金会、“就是敢言”不久前在中评智库基金会会议室联合主办座谈会，邀请全国人大代表暨“就是敢言”主席张俊勇、“就是敢言”执行主席陈晓锋博士、上海东亚研究所所长助理何文博士、粤港澳大湾区青年总会执行主席吴学明、广州燕子教育谘询有限公司总经理赖家智、“就是敢言”副主席吴志隆与会。座谈会由中评智库基金会董事王平主持。与会者围绕香港青年如何在大湾区建设中找到自己的人生规划、人生机遇，从而展现自我才智，进而强化国家观念，各自给出了独到的见解。中评智库基金会主办的《中国评论》月刊9月号以《香港青年如何抓住粤港澳大湾区机遇》为题，详细刊登了与会者的发言，文章内容如下：
王平：开场白
自《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出台，各方对大湾区的研究逐步加深，速度也开始加快。从目前的资讯看来，大家研究的领域越来越广泛，理论联系实际的程度越来越高，而大湾区成功的程度必须以落实的程度来检验。在我看来，粤港澳大湾区的成就不会限于经济规模的扩大和超越，而是要利用“一个国家、两种制度、三个法域、三种货币”的复杂性，通过融合发展，充分发挥各自优点，通过观念突破、模式创新和制度融合，不仅要为中华民族复兴在经济上产生助力，还要通过模式创新让中国发展模式给世界各国，特别是发展中国家提供某种程度上的道路示范。
自苏联解体后，华盛顿模式被视为唯一可行模式，但经多年发展看到，中国模式似乎更符合发展中国家的道路。中国经过多年发展，从经济成就到政治成就，以及在国际舞台地位的提升，民族自信心也在提升。如果要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其实更大程度上是要向世界展示我们的软实力，让世界看到我们的发展模式是可以被复制和学习的，这亦是中华文明对世界文明的一种贡献。
香港在大湾区发展中有着地位和功能的特殊性。这些年来，香港青年问题是香港各界高度关注的问题，香港青年关系着香港的未来，如果青年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很可能造成社会的不稳定。今天我们讨论的就是香港青年如何才能在大湾区建设中找到自己的人生规划、人生机遇，从而展现自我才智，进而强化国家观念。希望大家各抒己见，畅所欲言。首先请张俊勇先生发言。
张俊勇：香港青年应该跳出对内地的固化认识 积极主动地对内地进行更多瞭解
90年代在美国读完书回到香港后，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把握改革开放的机遇，于是就到内地不同城市去打拼，去尝试，去寻找机会。但现在新生代的香港青年似乎不同，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到内地发展。大湾区规划出台后，我经常听到很多香港年轻人说，对大湾区的概念并不是很瞭解，也不清楚到大湾区有什么可以去做。所以，我们下一步应该解决的问题，就是打开这些年轻人的心扉，告诉他们香港本来就是大湾区的一部分，身在香港也可以做大湾区的工作，不一定非要搬到大湾区其他城市去居住，但他们也必须认识到，香港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发展阶段——迎来了大湾区的时代。
当下，香港的可发展空间已经扩展到大湾区“9+2”城市群中，大湾区的制度、标准、规格在未来几十年内可能会慢慢走向一体化，但并不是说香港会影响其他城市或是会被其他城市影响，而是在融合过程中，大湾区内其他内地城市在很多方面可以学习借鉴香港。
我相信，未来大湾区应该是国家制度创新最为蓬勃的地方，其他内地城市所不能做到的，在大湾区就能做到。因此，大湾区今后一定会成为最具吸引力的地方，能够吸引到全世界最好的制度和最为优秀的人才，包括“一带一路”区域的人才、台湾的人才、内地不同省市的人才等，所以香港年轻人应该保持积极的心态去创造大湾区的未来。
我常和香港年轻人讲，应该扩大自己的目光和视野，要拥有将未来创造在大湾区内的心态，为大湾区创造出不同的标准、游戏规则。香港青年们应该跳出对内地的固化认识，相信内地的制度，积极主动地对内地进行更多瞭解。由于香港的教育体系很少谈到内地的具体情况，新闻媒体报道也较为片面，致使很多香港青年没有机会去深入瞭解内地、瞭解国家。过去几十年间，国家各方面管理的完善、司法制度的进步等不断自我革新的过程，很多香港青年都是不知道的。所以，应该给香港青年提供更多的管道和平台，让他们去内地交流、沟通，从而逐步建立信心。
何文：香港年轻人面对大湾区发展机遇 需要建立“三感”
首先是紧迫感，也就是要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精神。在今年全国两会上，李克强总理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要“支持港澳抓住共建‘一带一路’与粤港澳大湾区发展的重大机遇”，当中的“抓住”两字令我感触颇深，这两个字实际上非常言真意切的，如同父母对子女的肺腑之言。“抓住”此二字，与以往提到的论述都有所不同，更加反映出香港在重大机遇前所面临的紧迫感，重申香港要及时追赶世界与国家发展的潮流。2017年，国家主席习近平访港时，曾用粤语生动地形容香港当前面临的形势——“苏州过后无艇搭”，强调香港要树立一种紧迫感。通过回顾香港的发展历程，我们可以发现，不同世代面临不同发展机遇。如果在当时不能融入，不能及时抓住机会，就会被同时代的发展模式所淘汰。所以，我认为，香港年轻人需要树立紧迫感，需要看到“粤港澳大湾区”的建设，是配合“一带一路”的建设，是国家整体发展的重要战略部署。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不会停下来等人。香港年轻人在这个过程中，如果能主动融入、抓住机遇，就能既是贡献者，也是受益者；但如果选择排斥、抗拒，就会被时代发展的潮流所淘汰。
其二是主场感。犹记得第一次以访问学者的身份来到香港时，我在这个地方起初所感受到的举目无亲和孤苦伶仃的感觉。我大学时就离家千里求学，后又辗转在数个城市生活工作过，非常明白孤身一人离家到外地闯荡，事实上需要很大的勇气；如果你缺乏对那个地方的主场感，会发觉自己非常格格不入。如今，香港已回归逾二十载，粤港澳大湾区各城市不仅在语言沟通上存在较小的障碍，在生活习惯上亦越趋接近，香港年轻人完全可以也应该有大湾区是自己的主场的观点，投身其中。这种主场感的建立主要可从以下两个方面入手：一是建立身份认同意识，要培养对国家的认同感。二是建立个体层面的个人人生规划，这点我想从两年前做过的“关于香港青年身份认同构建”的课题谈起。当时我通过与大量受访者进行访谈，发现年龄约为50岁的人群，对当下处于20岁左右年龄层的青年的评价，大多是认为他们不如自己那代人那么有闯劲、干劲和冲劲。老一辈在港英政府的统治下，没有形成对殖民政权的认同感和归属感；而且港英政府甚少对港人的自身发展与个人福利有所承诺，仅强调为社会各界创造一个公平竞争的平台，故当时的香港青年仍须努力上游才能谋求自身的成功与幸福，所以如今老一辈在年轻时就形成了“不等、不靠、不要”的拼搏精神。反观当下的年轻人，存在比较严重的“等、靠、要”现象，缺乏掌握个人前途未来的闯劲、冲劲和干劲。
其三是危机感。自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经济腾飞始，香港就被冠以“女皇皇冠上的明珠”、“东方之珠”等多个美誉，其在经济总量与结构、市场自由度、法治水平、科技发展等多个方面，都处于世界先进水平。不过近年来，由于政治议题的争拗，外部势力的介入，以及部分别有用心人士的挑拨离间，香港在融入国家的发展过程中步伐相对迟缓，领先优势已逐渐呈现出被内地追赶的迹象。此外，我个人认为，香港在发展过程中所面临的外部环境也不容乐观。最近逃犯条例修订所引发的西方国家介入，尤其是美国威胁要因此重新审视《美港政策法》，如果真的付诸实行，估计会对香港经济带来较大冲击。当前中美贸易战已超越经贸层面的对抗，上升到两种国家发展模式的文明层面冲突，目前看来似乎难以调和，中美关系预期将长期处于不明朗状态，香港亦将继续在两个大国的角力下受到波动影响，其面临的外部环境形势也因此会更趋严峻。所以，当前国家所提出的“一带一路”与“粤港澳大湾区”建设，是香港在“西方不亮、东方亮”的外部环境下，必须紧抓的机遇和出路。
陈晓锋：特区政府针对青年群体的大湾区宣传要更加细化
我结合自身成长经历，包括这几年来从事青年工作的实践经验来谈一谈。首先，香港特区政府向青年推广粤港澳大湾区的情况到底如何？我目前在大湾区内创业，创办了一间互联网公司，但我所接收到香港特区政府为创业者提供相关大湾区的政策解读、优势分享和宣传都非常少。作为在大湾区内创业的香港青年，接收到的资讯都这么少，那么其他香港青年所接收到的资讯有可能更少。所以我认为，特区政府针对青年群体的宣传要更加细化。此外，从扶持力度来看，政府虽然成立了很多基金，投入了很多资源，但站在一个创业者角度来说，用处不是很大且申请门槛或条件比较苛刻，像我们名校博士创业团队都很难成功申请，更不用说是普通的香港青年。因此，政府在这方面还是要下一些功夫，要对真正创业的这批人、真正有意愿到大湾区发展的这批人做一定的深度调研，对症下药，真正做到帮扶。
关于香港青年对于离开香港到其他地区发展的欲望似乎不强，在我看来有两方面原因。第一方面，与香港的行业优势和产业结构密切相关。香港的优势是金融、航运、法律、会计、会展这些专业领域，高端人才、精英大都在这些领域工作，不用去大湾区他们都可以发展得很好，这些精英青年无需理会哪里的政策好，哪里的机遇好，他们内心自我成长和奋斗的意识很强，会进行自我驱动，而这部分青年也是香港的优势所在。第二方面，虽然香港服务业起步工资很低，但如果去大湾区从事服务业工资比香港低更多，从事服务业的这部分年轻人，大多无法接受起步工资更低、离家更远的障碍。高铁虽然已经开通，但还需提前购票、过关，不算非常便利，一旦错过高铁时间，再转用其他交通工具将会非常浪费时间。未来如果能实现大湾区内高铁“地铁化”的话，那才算是真正的交通便利。
对于青年人在内地发展遇到的主要困难，我认为有四方面：一是对内地、对大湾区政策不够瞭解，资讯不对称，导致想要求学、创业、置业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入手；二是心理问题，就像刚才提到的，对大部分普通青年群体来讲，到大湾区内发展离家远、起步工资低形成很大心理障碍；三是竞争力问题，许多内地创业青年都非常刻苦奋斗，普通香港青年到内地很难与其竞争；四是一味鼓励香港青年融入大湾区创业是不太理性的建议，因为并不是所有的青年都适合创业，对于普通香港青年来说，应该鼓励他们到大湾区内交流，开拓眼界，瞭解祖国内地的发展机遇，从而找到自己的发展机遇。
如何帮助香港青年抓住大湾区机遇，我认为目前要从三个方面努力。第一方面，特区政府一定要做好大湾区各个城市的政策梳理，而后进行权威发布，提供一站式服务，例如交流、创业、置业等，资讯对称对有意愿到大湾区看看的年轻人来说是相当有利的；第二方面，要树立典型，弘扬榜样的力量，香港很少有创业先锋和草根英雄；第三方面，政策要做到真正的扶持，不能走过场，香港对青年人、对高新技术企业的扶持要向深圳学习；第四方面，一定要针对不同的青年团体进行调研，然后制定不同的政策。
总的来讲，香港青年对大湾区的机遇来说还是非常有优势的，这个优势基于我们对身份的认同，因为我们是香港人，很多政策向香港人倾斜，同时我们也是中国人。香港是家，大湾区是梦，梦想实现了，家园才会更美好。
吴学明：不应忽略真正需要教育的一群
首先，我想通过引述香港青年动力协会在2018年5月的一个调查报告来引入今天的话题，这个调查是关于香港青年到大湾区的就业意向的。调查显示，有六成年轻人不考虑在大湾区发展；对大湾区表示认同的受访者不足三成，对大湾区感觉一般的则有57%；过去曾尝试探索过大湾区（过去一年曾前往大湾区内的一些城市）的有48.9%，接近50%。这些数据显示，香港年轻人普遍欠缺对大湾区的认识与瞭解，我认为这当中有不少是文化差异的原因。例如，在语言方面的差异：虽然香港与广东地区的文化相对接近，但近二十多年来，广东涌入大量外来人口，普通话已逐渐成为广东地区的主要使用语言，所以部分香港青年在融入大湾区时需要面对不小的语言沟通障碍。而且作为外来者，香港青年到大湾区生活、发展时，难免会产生格格不入的感觉。我认为，青年人要在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地方扎根，团体组织、朋辈等人际网络的力量非常重要，如今香港的青年社团就是要承担这个角色，建立在大湾区内发展的香港年轻人社群，帮他们“抱团”取暖。
以下，我简单介绍一下粤港澳大湾区香港青年总会的工作。去年，我们举办了四个万人级别的活动，其中一个是创新香港国际人才嘉年华，吸引了逾百家企业，以及上万名青年参加，大约四成为香港本地的青年，其余六成则为海归以及港漂青年。从这些数据中，我们可以发现一个问题，香港本地青年来这个活动的人数比海外少，与其他两类青年相比参与度相对较低。通过瞭解，我发现其中一个原因是，部分香港本地青年认为活动举办地点——亚洲国际博览馆（AWE）的位置过于偏远，所以不想前往。我就在想，如果连去AWE都嫌远，那大湾区对他们来说更是千里之外。所以，如果没有团体组织和朋辈等人际网络的引导，我觉得香港青年只身前往大湾区发展的可能性不高。青年团体应该通过循序渐进的方式，首先安排年轻人参加到大湾区短期交流（约2、3天）的考察团，然后是为期长达1个月左右的实习团，从而慢慢引导他们到内地长期就业发展。
香港创业的群体属于极少数，只占到大湾区发展青年总体的5%以下，而且他们多为优秀的精英人才，几乎在任何地方都极具竞争力，不是需要我们重点关顾的对象。但也要注意，创业成功的比率实际上非常低，大约有95%的初创企业最终会以失败告终，那这群创业失败的人才未来的前路要怎么走，这也是决策者长远而言需要思考的问题。
然后我们来谈谈就业的人群。香港的就业人群主要分以下三类：一是精英专业人士，他们通常较少选择前往大湾区发展，除非已经达到与内地公司伙拍合作的层次。这部分人通过与内地人事的长时间亲身接触，很快便能融入在内地工作的环境及生活。二是海归人才，这部分人有出外留学的经历，通常已具备较好的家庭背景及能力，较易在大湾区中找到自身定位和发展方向，也不是我们要担心的重点。最后占大部分的是处于草根家庭的青年，他们的学历一般为大专及大学程度，并没有太大的市场竞争优势，在香港本地大多只能找到待遇及发展前景一般的工作，他们本身就没有到大湾区就业的意欲，甚少留意政府针对港青前往大湾区发展的政策，没有想过要离家到充满陌生感的大湾区城市工作，如果没有朋辈社团的引导，几乎不可能走出舒适圈、踏足大湾区。所以，出于对内地的不认识及疏离，这群年轻人通常对内地存在较多的误解与抗拒。可见，解决青年对大湾区发展的不瞭解应是我们重点加强的工作。
但是，目前的青年社团，却没有把抗拒或不认同内地的青年作为重点关注对象，怕他们的言论不恰当或政治立场不一样，有反对的声音，所以举办活动时多会避重就轻地只邀请团体内的爱国爱党青年参与，把资源集中在已经清楚瞭解及准备好到国内发展的青年，忽略了真正需要灌输教育的一群。我认为青年社团应该改变这种模式，不能怕面对反对而舍难取易，失去青年工作的意义。反之，应求同存异，以服务的青年对象为优先，透过青年工作减少青年因不瞭解而产生的抗拒或反对，享有容错空间，让青年社团能抛开顾虑以服务青年为本。
吴志隆：香港不能盲目将青年大批推向大湾区 培植他们的竞争力才是根本
我们经常围绕大湾区提出很多问题和建议，但是每当讨论到大湾区时，大家讲的都是如何进入大湾区发展？到大湾区内去做什么？似乎到了内地才是融入大湾区，但实际上大湾区本来就包括香港。而如何立足本地、不离开家庭，藉助大湾区的背景去做些事情？是我们鲜少讨论的，我认为多思考这些方面，对香港的年轻族群更有实际意义。
前一段时间去大湾区拜访，瞭解到各地有很多辅助创业的平台、机构，回来后我便与做室内设计的朋友聊天，告诉他大湾区内的种种机遇，但他认为没有必要专门到大湾区去发展。这位朋友代表一部分的香港青年的心态，可以看到，香港有部分青年开始有了类似于台湾青年的小确幸心态。“香港青年”这个群体其实可分为很多层次，优秀的青年是属于世界的，而很多基层的青年早就实现了生活上与大湾区的融合，“香港上班内地居住”的模式已经存在，并不需要刻意去推广。关键问题是特区政府与大湾区政策的推动者要告诉香港青年，他们离开香港到所谓其他的大湾区城市内发展，会有什么更好的机会？去了这些城市后是否一定会优于留在香港？
目前，特区政府与大湾区政策的推动者介绍“大湾区”相关政策的内容与方法，是欠缺逻辑基础的，多强调未来的宏伟蓝图，多强调内地城市的重要角色，多强调香港要改变自身来配合其他城市，多鼓励香港青年要北上才有机遇；然而，缺少强调香港或香港青年如何从“现在”走向“未来的宏伟蓝图”，比如，不少大湾区城市都在大肆广告“青年创业”、“科技产业”，如果我们认为这就是未来，香港的教育有没有做出相应的改变，让香港青年未来在科技方面、创业方面更具有能力？其次，大湾区各城市之间的布局与分工如何？香港哪一批青年人适合去哪一个城市？他们该准备什么？凡此种种，都需要让香港社会知道，这个社会才会对这个“大湾区”有希望有憧憬。
我们要做的，是透过政府、智库、青年团体将大湾区内相关资讯整理好，并进行清楚、正确的表达。现在很多香港年轻人不愿意到大湾区发展的很大原因，是因为无法清楚、全面地看到好处和机会，在内地也没有人脉资源优势。香港青年到大湾区发展会感到孤苦无依，因此需要通过成立香港同乡会、港澳青年之家等方式增强他们的内心归属感。虽然两地的文化差异的确存在，但这样的差异需要时间去磨合，大湾区内11个城市各自都要有所改变，从而形成一种新的大湾区文化。
另外，“内地制度信心”问题是香港社会普遍关注担忧的一个核心，这会影响他们愿不愿意去内地大湾区其他城市发展。因此，内地政府应该至少在大湾区内地城市范围内树立“阳光执法”的信心与程序，让外来者可以在当地对法律建立信心。
赖家智：为什么香港年轻人前往内地湾区城市的意欲比较低
我想先简述一下我个人的成长经历，从2004年担任学生会主席，我开始投身青年学生工作，至今已有超过10年的时间。虽然我去过内地很多不同的地方，但每次短期的交流或拜访，我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和当地的人和事进行深入的接触，令我对内地的瞭解始终流于表面的状态。直至2015年，我结识了一位来自内地的女朋友，从那时起我才真正开始深入认识内地。通过她和她的家人，我接触到很多有关内地的发展潮流、社会政策、文化风俗、以及其他有趣的事情等，逐渐加深对内地的瞭解，并日益感受到祖国的强大与发展潜力。所以，我认为，要培养香港青年对内地的认同、接受与热爱，“人”这个元素在当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另外，我想谈谈自己在内地的一些创业经历。我曾经先后在河源与南沙开设公司，其中河源并不在大湾区9个城市之列。在这两个地方迥然不同的创业经历，令我深深体会到大湾区给予香港年轻人的政策优惠。当初在河源开设公司，我经历了很多繁复的程序，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终于完成公司的注册程序。但其后，我又面临另一个棘手的问题，我在河源当地并没有深厚的人脉关系，难以找到接洽客户的合适管道，于是最终选择注销在河源的公司，前往大力支持初创企业发展的南沙成立公司。南沙开设公司的手续相当简单，只用了两天的时间，我就拿到了公司的营业执照。所以，对于创业者来说，选对地方很重要；例如在大湾区的孵化基地中成立初创企业，可以为创业者省却很多时间。另外，当地是否有人帮忙对接业务，带领我熟悉当地的营商环境，亦是我重点考虑的因素之一。总而言之，选择到内地的哪个城市创业发展，人脉关系会是我最为关注的因素之一。
虽然，随着高铁与港珠澳大桥的相继通车，时间问题已不再是港人前往大湾区的主要限制。但香港青年，尤其是创业者到大湾区发展，我认为仍需要面对如下两个问题：其一是金钱问题，港青假如选择在大湾区工作，而继续在香港居住生活，很大可能需要每日乘坐高铁来回两地之间，当中所耗费的交通成本实在不容小觑。其二是在招聘内地人才方面，虽然内地的工资成本相对较低，但对于初创企业而言，他们所处的地理位置大多比较偏僻，例如南沙，就难以产生像天河这种CBD的人才集聚效应，导致较难用相对低廉的薪金聘请到高质素的优秀人才。
然后，我想提出几点吸引港青前往大湾区发展的建议：首先是改善青年在大湾区内发展的大环境，令香港青年普遍能从中获得较好的发展机遇，将大湾区打造成一个具备强大拉力的发展空间。其二是通过实习交流等形式，为港青提供更多深度体验大湾区的机会，从而提升他们对内地瞭解的广度与深度，改变他们过往对内地形成的固化印象，从而逐渐增加他们到大湾区发展的兴趣与意欲。
王平：接下来，想请大家重点探讨一下，如何鼓励普通的香港青年在国家发展“粤港澳大湾区”的大环境下，找到适合自身的发展定位与安居之所？以及如何打破他们对大湾区的隔阂以及对内地的心障，将“家”的概念由香港延伸至大湾区的各个城市？
张俊勇：改变港人因空间问题而产生的思维局限性
香港的社会群体非常复杂，要完全对他们的观念进行改造，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大湾区之前有一个设想，为了缓解香港严峻的土地问题，希望吸引一批难以承担香港高昂房价的民众前往大湾区居住；但我认为这个想法其实不太可行，因为要改变他们对内地的刻板印象其实是十分艰难的。所以，我认为，香港真正要做的，是紧抓国家发展大湾区的机遇，从更加宏观的格局出发，争取从根本上解决香港的深层次矛盾，尤其是土地问题这个核心症结，从而改变港人因空间问题而产生的思维局限性。即是由改造整体的大环境入手，以潜移默化的方式逐渐改变港人对大湾区的观感与印象。
我个人提议的可行做法是，与珠海等地进行协商，在香港南边海域通过填海的方式，大幅扩充香港目前的土地面积；在新填平的土地上按照香港的标准实施管理，并进行“一国两制”模式的制度创新试验；通过推出一系列优惠的政策措施，吸引来自内地乃至世界各国的优秀人才前来发展，从而推动香港社会以及整个大湾区朝向更好的方向发展。普通港人从这波发展潮流中能从中得益，自然就会对大湾区以及国家的概念形成正面的看法。
何文：其实，我挺同意俊勇兄刚才提到的观点。我们在讨论今天这个问题时，需要想清楚，粤港澳大湾区的发展，是否有必要将目标瞄准香港的草根青年，非要把这部分调动到大湾区的各个城市中去。大湾区真正的目标对像是哪些人？我觉得可不可以从新香港人做起。事实上，新移民的到来，的确激化了香港社会的原生矛盾，令就业、创业、置业、就医、就学等各种社会资源的竞争进一步加剧。如果能透过发展大湾区，将这部分在香港生活的新香港人吸引回去，相信会降低香港本地竞争的压力，同时亦能扩展香港整体发展的空间。
另外，我认为，内地有关部门亟需继续做好帮助香港年轻人到大湾区落地发展的对接工作。要让年轻人知道，他们来到大湾区就业、创业或者求学时，如果遇到问题，可以透过当地的港澳办等管道寻求帮助，而非处于孤身一人、举目无亲的状态。
最后，我想说的是，其实内地很多城市，对港商、台商都十分重视和关心。但很多港人却并不知道自己有这个优势；即便知道，也不会利用这个优势，去把它用活、用好、用足、用充分。所以，我觉得内地政府方面要加大力度宣传并落实好以往制定的对港优惠政策，同时继续推出更多吸引港青前往发展的有力政策，以双管齐下的方式提升大湾区对香港年轻人的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