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阳语中评：中韩应良性互动持续发展

　　中评社香港3月18日电（记者　郭至君）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东北亚研究所副研究员陈向阳日前接受了中评社记者的专访，就尹锡悦的当选与之后中韩关系和地缘政治可能会产生的变化进行了分析。

　　陈向阳表示，这次韩国总统大选投票率特别接近说明韩国选民对进步和保守两个阵营的候选人——李在明和尹锡悦可能有非常接近的看法。韩国选举一般以来都是两个层次的选举，既是两个阵营的选举，同时也是候选人选举。从韩国的政治版图上看，从2017年朴槿惠被弹劾之后，呈现出进步阵营超过保守阵营的态势，而且保守阵营本身是四分五裂的状态。从2021年的地方选举之后，这个情况发生变化，第一是在进步阵营和保守阵营中的支持率非常接近，最明显的一个问题就是保守阵营里重新团结和凝聚，在地方选举里就可以发现最大的在野党——国民力量党和当时的执政党——共同民主党的支持率基本一致，而且一段时间中当时最大的在野党国民力量党的支持率超过了共同民主党。

　　第二，从候选人的角度看，这两个候选人的优劣点比较明显，李在明是一个经验比较丰富的政治家，当过城南市长，也当过京畿道知事，他在这两个职位上的执政支持率一直是保持优胜的状态。在全国的道知事排名里，他也在前几位，所以他的从政经验非常丰富，政策执行的落实程度也非常高，所以李在明在选举的过程中非常凸显他的行政、执政能力。他对于很多韩国民众的需求，比如说他要改善经济、加强民生，在这方面韩国选民支持程度非常高。但是另一个方面，韩国选民对李在明的个人道德形象虽然不看好，在韩国媒体的多个舆论统计里，韩国老百姓都认为在他身上的道德瑕疵比较大，在几个主要的总统候选人里垫底。相对来说尹锡悦因为长期从事检察官工作，民众对尹锡悦的道德形象比较看好，尹锡悦主要的道德形象瑕疵是因为他妻子和岳母一家的道德形象不好，而他们的获益实际上也不是尹锡悦的职位让她们获得的。所以这里有区分，第一个从性质上来讲，他们认为尹锡悦的道德品质丑闻的性质比李在明低。第二从参与程度上讲，尹锡悦的参与度比李在明低。从这两个角度出发，他们在道德形象上比较支持尹锡悦，这就造成了两个阵营的候选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这就造成选民自己的混乱，不管选谁都有很不满意的地方，这就造成最终得票率的情况。

　　陈向阳指出，从韩国的舆论看，对尹锡悦缺乏从政经验有很多的担忧和顾虑，但是也有另一个方面应该被关注到，尹锡悦从普通的检察系统一直到检察总长，在这个过程中他其实有很多行政的经验，所以他又带出自己的检察团队，尤其注意到他在出任检察总长期间，他经历了两任司法部长官的斗争，他所依赖的就是他自己在检察系统的“尹锡悦团队”，他个人还是具有一定的领导能力，能够团结一批人去做事情，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政治经验的素人。第二，尹锡悦之所以能够突然之间成为呼声最高的总统候选人，一个方面是因为他是一个“反文”的力量，因为在他出任检察总长期间受到两任司法部长官的打压，变成一个反对文在寅政府的标志或者说图腾。

　　另一个方面大家看到尹锡悦本身具有的干劲，所以他在很多问题上有自己对形式的判断和决策的能力，尤其在竞选期间他有几次非常大胆的判断，第一次是他决定要加入国民力量党而不是自己去走第三条道路，利用国民力量党的支持来巩固他的民众基础；第二是在选举进程当中，他很果断地换掉了原来国民力量党的中央选举对策委员长金钟仁，从后来的结果看，还是比较有利地巩固了国民力量党对他的支持；第三个比较大胆的对策是他在非常不利的情况下，突然实现了和安哲秀的统合。从这几个判断来看，他的大判断都没有问题，他的行政团队对于局势判断有自己非常独到的一面。

　　“我觉得尹锡悦执政比较有利的地方是韩国选民对韩国传统政治的厌恶感，他们希望出现一个政治素人能跟原有的政治做一个区隔。一个很有名的例子，就是国民力量党此前在选党首的时候选出了85后的年轻人李俊熙，这说明韩国选民希望整个政治格局、政治氛围的革新。在这个方面上，尹锡悦的劣势反而成为优势。”陈向阳说，“所以从这几个角度来说，既要看到尹锡悦在执政方面存在不利的地方，也要看到可能存在的有利的因素，他不仅仅是非常幸运。” 　　对于“青瓦台魔咒”，陈向阳分析，这个确实是韩国各方面都在考虑的问题，也有人觉得文在寅可能打破“青瓦台魔咒”，他觉得还是存在一些不确定因素。政权更替之后，执政党政权可能对原来的在野党政权失去了政权，新任政府可能会进行追查，这是韩国的惯例。但是这次选举当中，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第一，尹锡悦本身是从文在寅政府出来的，那么文在寅政府所做的很多工作中尹锡悦也是参与其中的，也是很重要的参与者。从这个角度来讲，即使文在寅政府存在问题，尹锡悦也很难独善其身。第二，尹锡悦加入国民力量党不到8个月，事实上他并不是根正苗红的国民力量党党员，所以他对文在寅政府没有那么多要复仇的心理。当时尹锡悦本人对朴槿惠和李明博进行调查之后逮捕，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尹锡悦没有对文在寅政府报复的需求。第三，尹锡悦本人的执政地位还比较脆弱，因为他跟李在明的支持率相差并不大，说明韩国国内两派政治对立的格局没有改变，而且目前共同民主党还掌握着国会172席的席位，对尹锡悦执政形成很强的牵制。在这种情况下，在面临进步的民众和国会的进步议席的共同制约下，尹锡悦如果对文在寅进行“政治追杀”，风险较大。尹锡悦在竞选前说的很多言论是为了吸引或者迎合保守的选民，他可能不是真正想做这个事情，选举结束之后尹锡悦主动向李在明致电，希望双方能够合作。从这几个角度来看，对文在寅的调查、清算具有不确定性。

　　对于尹锡悦上台之后美韩关系可能发生的变化，陈向阳表示，在竞选期间，他本人以及他的高级幕僚都发表很多信息，要强化美韩同盟，强化美日韩合作，改善对峙关系。这里面的核心问题是它会不会对中韩关系产生影响，这也是很多中国学者正在关注的问题。我的感觉是，第一，尹锡悦和他的高级幕僚要强化美韩同盟，强化美日韩合作，改善日韩关系，并不一定意味着一定要损害中韩关系。从目前来看，中国对韩国的经济和安全影响非常大，所以他没必要去破坏中韩关系。第二，尹锡悦在竞选当中承诺，要凸显保守色彩，因为尹锡悦并不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国民力量党党员，因此他要如何取信于国民力量党，实际上要采取矫枉过正的姿态。第三，尹锡悦对中韩关系也释放了一些非常好的信息，比如他要构建相互尊重的中韩关系，所以在具体问题上双方应该进一步协调和观察，看他在这个领域如何落实。另外看双方如何进行良性互动，从中韩关系来看，我个人觉得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对于追加部署萨德系统的可能性，陈向阳说，尹锡悦追加部署萨德的意图是一个很核心的问题，从目前来看有多种可能性。一是他确实认为需要部署萨德，其公开理由就是朝鲜核武器与导弹在逐步提高，所以韩国也需要在首都圈部署防范朝鲜的攻击。从这个理由上来讲，韩国在星州部署萨德离朝鲜更远，在这么远的情况下，对防范朝鲜的导弹攻击实际上没有什么作用，而在离朝鲜更近的首都圈部署萨德实际上对防范朝鲜的导弹攻击更加有用。第二，他选择在美国的外交杂志上刊登这篇文章，事实上是在竞选期间寻求美国的支持，寻求韩国国内保守势力的支持，打消他们对尹锡悦上台的顾虑。从这个角度看，它更多的是一种政治姿态，而不是他要具体采取的措施。第三个可能性是他通过部署萨德使中国在对韩关系或其他关系上做出对韩国有利的让步。

　　“但是从我个人来看，韩国的政治圈包括尹锡悦的核心团队都很清楚中方对萨德问题的定位，另外，韩国也非常清楚中韩关系恶化对韩国的不利。韩国既要考虑中韩之间的关系，但是背后还要考虑到其对华政策，也要考虑到中美韩三边互动的关系，从双边关系来讲，双方关系如果恶化肯定会对双方的直接关系产生不利影响，这是直接影响。但从经济上面来讲，如果中韩关系恶化，就会导致韩国更加依赖美国，会降低韩国对美国的战略筹码，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好的方案还是在中美之间实现某种平衡。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我倒是觉得虽然尹锡悦提出了这个问题，但是也没有必要太把它当成一个重要的方面，因为毕竟中国是大国，只要不具备主动施压的态度，其完全具有反击的能力，这个我觉得没有任何可以害怕的地方。”陈向阳说。 　　陈向阳也表示，他个人觉得QUAD四方机制的政治姿态大于实际意义，在亚太的存在感并不是特别强，对中国也没有形成实质性非常强的安全或经济的压力。中方对QUAD的定性也是非常明显的，认为QUAD是遏制中国的意图，韩国对中方的这种认知也是比较清楚的。实际上，尽管各方认为韩国现在想跟美国靠的更近，但是从疫情爆发以来，从中韩两国经贸合作程度、交融程度来看的话，可以非常明显看到中韩的经贸合作在更加紧密的深化，尤其在2021年的时候，事实上已经恢复到3,000亿美元，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的话，应该说中韩的合作的增幅应该要超过韩美合作的增幅。因此，韩国加不加入QUAD其影响并不是很大，但是可能会对中韩的政治和安全关系造成一定影响。

　　关于韩国之后的对朝政策和朝鲜半岛局势，陈向阳表示，整体来讲，首先朝韩对立的结构性格局很难改变，但是也很难被破坏。韩国政府实际上已经进行了多轮的进步政权与保守政权的更替，整体来讲，进步政权强调交流对话多一些，保守政权会强调施压，原则多一些。在保守政权里，比较典型的是李明博政府和朴槿惠政府的对朝政策，尹锡悦是属于保守阵营里的对抗政策，所以他在对朝政策上面可能会延续的可能性比较大，在这个层面上可能会对双方形成一定的刺激，使双方在感情上觉得不可接受。但是从另一方面讲，实质性影响不会特别大，一方面就是朝鲜要发展核武器或者落实它的国防发展五年计划，也不会因为韩国的政局更替而发生变化。另一方面就是从朝韩关系来看的话，事实上双方在打破关系上还是存在很多结构性因素，特别是南北体制安全对立这种因素，所以就即使是文在寅政府对于朝鲜进行非常积极的推进，在事实上还是面临一些障碍。从另一方面讲，尹锡悦政府可能在推进对朝接触交流上不如文在寅政府，但是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也不排除和朝鲜政府恢复交流与合作。总得来说，朝韩关系基本上不是太乐观也不是太悲观，比较可能在一个可承受的范围中摇摆变化。

　　对于签署终战宣言的可能性，陈向阳说，终战宣言不能签署的核心问题不是说谁发起的，核心问题是它解决不了朝鲜半岛的结构性问题，就是朝韩对峙，对立的问题它无法解决，事实上它没有起到非常实质性的作用，所以终战宣言的一个可能性就是签不了。第二，就算签署了作用也不会特别大。在这种情况下，文在寅总统虽然采取了全方位推进的外交举措，从效果来看的话，还是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那么尹锡悦上台之后，他可能会比文在寅总统更加消极地对待终战宣言这个议题，很可能不会提出或者强行推进签署终战宣言的议题。 　　对于中韩关系未来如何前行的问题，陈向阳表示，首先，发展中韩关系和中韩合作符合双方和多方的利益，这从历史和经济上已经证明了，中韩两国合作不仅有利于中韩两国人民的友好，也有利于创造增加两国人民的福利。从多方面角度来讲，也有利于维护地区的和平稳定，促进国际的贸易和合作，这个是比较正面的。所以从这一点来讲，中韩关系发展有坚实的基础，在未来还是会继续发展。第二，从未来来看的话，中韩关系发展还是有很大空间存在的。中韩关系未来可能会从高速发展的模式走向一个高质量化的模式。从目前来看，双方合作的利益会更加直接化。直接化就是指，原来两国合作是基于中韩两国作为全球产业链中的中心环节而存在，那么随着双方发展，今后双方在产业链或合作空间里的地位可能会提高，这样的话，双方所产生的合作利益会直接被两国人民享受。另外一方面，东北亚或者整个东亚可能在未来一段时间将是全球经济发展最快最强劲的地区，那么中韩两国可能会尽力把发展合作中心向地区转移。第三，中韩合作的很多议题在水平上会越来越高，越来越深化。比如说在经济上，中韩双方已经从原来普通和半成品交易，逐渐转向双方相互的科技研发、相互的品牌共享、经营理念共享等方面进一步的提升，这都能够体现出双方在经济合作领域越来越深化的迎接度和越来越强的姿态与初心，从这个角度来讲，中韩关系未来发展不管是从经济上还是安全上来讲都具有巨大的发展的空间。但中韩关系发展从来不是一帆风顺，中韩关系在任何一个时期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大大小小的摩擦和矛盾，但是都经过了双方非常好的管控。随着双方合作的深化，双方爆发一些矛盾和冲突的可能性也会越来越大，但整体上是呈一个上升态势并持续发展的。

　　中评社香港3月18日电（记者　郭至君）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东北亚研究所副研究员陈向阳日前接受了中评社记者的专访，就尹锡悦的当选与之后中韩关系和地缘政治可能会产生的变化进行了分析。

　　陈向阳表示，这次韩国总统大选投票率特别接近说明韩国选民对进步和保守两个阵营的候选人——李在明和尹锡悦可能有非常接近的看法。韩国选举一般以来都是两个层次的选举，既是两个阵营的选举，同时也是候选人选举。从韩国的政治版图上看，从2017年朴槿惠被弹劾之后，呈现出进步阵营超过保守阵营的态势，而且保守阵营本身是四分五裂的状态。从2021年的地方选举之后，这个情况发生变化，第一是在进步阵营和保守阵营中的支持率非常接近，最明显的一个问题就是保守阵营里重新团结和凝聚，在地方选举里就可以发现最大的在野党——国民力量党和当时的执政党——共同民主党的支持率基本一致，而且一段时间中当时最大的在野党国民力量党的支持率超过了共同民主党。

　　第二，从候选人的角度看，这两个候选人的优劣点比较明显，李在明是一个经验比较丰富的政治家，当过城南市长，也当过京畿道知事，他在这两个职位上的执政支持率一直是保持优胜的状态。在全国的道知事排名里，他也在前几位，所以他的从政经验非常丰富，政策执行的落实程度也非常高，所以李在明在选举的过程中非常凸显他的行政、执政能力。他对于很多韩国民众的需求，比如说他要改善经济、加强民生，在这方面韩国选民支持程度非常高。但是另一个方面，韩国选民对李在明的个人道德形象虽然不看好，在韩国媒体的多个舆论统计里，韩国老百姓都认为在他身上的道德瑕疵比较大，在几个主要的总统候选人里垫底。相对来说尹锡悦因为长期从事检察官工作，民众对尹锡悦的道德形象比较看好，尹锡悦主要的道德形象瑕疵是因为他妻子和岳母一家的道德形象不好，而他们的获益实际上也不是尹锡悦的职位让她们获得的。所以这里有区分，第一个从性质上来讲，他们认为尹锡悦的道德品质丑闻的性质比李在明低。第二从参与程度上讲，尹锡悦的参与度比李在明低。从这两个角度出发，他们在道德形象上比较支持尹锡悦，这就造成了两个阵营的候选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这就造成选民自己的混乱，不管选谁都有很不满意的地方，这就造成最终得票率的情况。

　　陈向阳指出，从韩国的舆论看，对尹锡悦缺乏从政经验有很多的担忧和顾虑，但是也有另一个方面应该被关注到，尹锡悦从普通的检察系统一直到检察总长，在这个过程中他其实有很多行政的经验，所以他又带出自己的检察团队，尤其注意到他在出任检察总长期间，他经历了两任司法部长官的斗争，他所依赖的就是他自己在检察系统的“尹锡悦团队”，他个人还是具有一定的领导能力，能够团结一批人去做事情，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政治经验的素人。第二，尹锡悦之所以能够突然之间成为呼声最高的总统候选人，一个方面是因为他是一个“反文”的力量，因为在他出任检察总长期间受到两任司法部长官的打压，变成一个反对文在寅政府的标志或者说图腾。

　　另一个方面大家看到尹锡悦本身具有的干劲，所以他在很多问题上有自己对形式的判断和决策的能力，尤其在竞选期间他有几次非常大胆的判断，第一次是他决定要加入国民力量党而不是自己去走第三条道路，利用国民力量党的支持来巩固他的民众基础；第二是在选举进程当中，他很果断地换掉了原来国民力量党的中央选举对策委员长金钟仁，从后来的结果看，还是比较有利地巩固了国民力量党对他的支持；第三个比较大胆的对策是他在非常不利的情况下，突然实现了和安哲秀的统合。从这几个判断来看，他的大判断都没有问题，他的行政团队对于局势判断有自己非常独到的一面。

　　“我觉得尹锡悦执政比较有利的地方是韩国选民对韩国传统政治的厌恶感，他们希望出现一个政治素人能跟原有的政治做一个区隔。一个很有名的例子，就是国民力量党此前在选党首的时候选出了85后的年轻人李俊熙，这说明韩国选民希望整个政治格局、政治氛围的革新。在这个方面上，尹锡悦的劣势反而成为优势。”陈向阳说，“所以从这几个角度来说，既要看到尹锡悦在执政方面存在不利的地方，也要看到可能存在的有利的因素，他不仅仅是非常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