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圃：罢免韩国瑜是一堂宝贵的实境公民课

林千圃

　　中评社高雄6月7日电 (作者 林千圃)6月6日，高雄市长韩国瑜被投票罢免，引发各方关注与讨论，笔者认为是一堂宝贵的实境公民课。

　　一、背景：韩国瑜的选举与罢免

　　2018年11月，高雄市长候选人韩国瑜承诺市民，将对外招商引资，对内进行经济建设。充满活力的愿景描绘，对于20年来困苦于人口老化、经济萧条的高雄人而言，具有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因而引发了近于狂热的高昂情绪。

　　笔者当时认为韩推行公开透明、英文教育、重视西进的经济政策方向正确，也考虑高雄已经长期受政治垄断所苦，有经历政党轮替的必要，因而撰两篇文章支持，也呼吁市民于大选无论何人胜选，都应转热情为冷静，落实监督市政的义务。

　　 尔后，市民许他89万高票当选为市长。

　　 2019年2月，网路上隐约出现怂恿韩参选“总统”的声音。笔者判断这非单纯谣言，遂撰文表达反对韩参选“总统”。文中指出韩作为市长的正当性既然来自与市民们的约定，若上任不足一年即选举“总统”，不仅政绩不足，也等同于背弃高雄市民的信任，进而失去作为市长的正当性。

　　 后来，韩不仅参选“总统”并落选，任内作为备受批评，包括架空议会谘询程序、发表歧视性言论等，起初所承诺的招商与建设皆不见起色。终于引发民众与在野党发动罢免。

　　2020年6月6日，高雄市民以93万票罢韩。韩成为台湾政治史上第一个被成功罢免的市长。也相当讽刺的曾在北大政管学院研究地方选罢制度，并亲身实践罢免过程的“优秀”学者。

　　 虽然目前仍有争执，认为罢免票数过高，而引来这是政党操作的结果，民主监督的理念已被稀释。鉴于辨别何者成分较高相当困难，本文欲限缩范围，仅评论民主监督之部分。

　　再论，“韩国瑜的选举与罢免”是台湾公民教育中重要的一页。在这堂“实境公民课”中，高雄市民不仅创造了历史，也体现了民主制度与选举的本质。

　　何谓“选举”？选举本质上是一个候选人寻求与公民形成社会契约的过程。候选人透过展现能力和承诺邀请公民与其缔约，胜选者依约接受公民授权，取得一定期间的资源分配权（公权力）。然而，惨痛的历史经验显示，善于表演的政治人物们在取得授权后，不总是具有名符其实的能力，也不总是会遵循其承诺治理政事。此非百姓之福，我们应如何防止这些政客“违约”？

　 首先，要确立制度中存在独立、多元且公开透明的资讯来源。趋于真实的资讯是辨识违约者的前提。再来，必须建立惩罚违约者的制度。宪法学所谓“主权在民原则”，便强调公民实为政治权力的根源。政治人物违反选举时与公民约定，公权力自应受到剥夺。这次高雄市民“罢免权”的行使，便是令违约者负责的制度安排。

　　台湾实行代议民主已有多年，民众总感觉选出的政治人物中，贤能者少，荒腔走板者多，然而被罢免者总共11人，多数也仅是基层乡镇代表、里长，罢免权可说是长期处于懈怠、睡着的状态。公仆们仅受举证困难的刑法与政治压力的制衡，实在不足。

　　今日韩遭到市民罢免。这个选择是否正确？高雄会被引向何方？笔者且不做评论。值得肯定的是，此次罢免案将为台湾的政治文化树立典范。这个典范能为未来带来两个正面的效果。

　　效果之一：台湾的政治人物在知道自己可能受到罢免后，胡乱承诺、怠于施政的风气会受到节制。候选人是理性的，而“合理回应诱因”是理性人的行为准则。一旦受到罢免的可能性存在（诱因），候选人在选举后持续回应民众心意的机会便会上升（合理回应）。

　　效果之二：台湾的公民在成功罢免过政治人物后，将瞭解自己原来并非被动的被统治者，而是在选前、选后皆有能力监督公仆的主人。选后制衡政治人物的可能性存在（诱因），公民主动扮演监督者角色的意愿便会上升（公民的合理回应），政治人物回应民众心意的诱因又再次增加。

　　两个效果相辅相成，但愿能造成良性循环，而非被转化为政治斗争的工具。

　　三、小结：民主制度贵于制衡

　　近几年政治纷乱，常听到民众有“台湾社会太民主了！”的叹息。这样的说法，其实是对于民主制度的误解，也是公民对于自己监督义务的怠惰所导致的。

　　民主制度的创设者对于统治者并不信任，认为资源分配权的集中虽然必要，但是长期而言又必然会造成腐败。于是，只好透过赋予人民选举罢免权，使人民取得了决定上位者是否能够取得并维持权位的力量，因而制造了上位者必须听从人民意见的强烈诱因。上位者进而会将更多资源分配到公共政策上，而非分配到自己与亲信的荷包之中。这就是民主制度中下对上的垂直制衡机制。牺牲了效率，却换来了非暴力终结暴政了可能性。

　　“民主政治是一个自主选择，自主负责的过程”。政治学中常常假设人类有服从权威、放弃自由选择的天性。但为了选贤与能，笔者建议公民至少应做到以下两点：

　　（一）认识民主垂直制衡机制，瞭解自己可以进行的监督方法：除了选举与罢免，参与政治讨论、关心议会质询、投书媒体、于自媒体撰文等，都是公民参政中成本低而有效的方式。

　　（二）客观的搜集讯息并保持冷静。避免受到有心者的煽动而减损判断能力。

　　 仅以此文分享笔者作为高雄市民的反省之一。

　　（作者为北京大学法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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