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评深度专访：吕小庆谈后安倍时代

8月28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东京出席记者会时鞠躬。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当天下午在首相官邸召开记者会，正式宣布因健康原因辞去首相职务，并表示在继任者选出前会继续履行首相职务。（图片来源：新华社）

中日关系史学会副会长、前驻日参赞吕小庆

　　中评社北京9月14日电（记者 张爽）中日关系史学会副会长、前驻日参赞吕小庆就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辞职及后安倍时代日本何去何从接受中评社专访，他认为，安倍在此时辞职对日本经济的影响应该不会太大，虽然有一定的突发性，但既不是冲击性的，也不会是持续性的。同时要看到，安倍是一个强势首相，而且是非政治原因下台的，在他的强势长期执政之下，难以培植和滋生出强势政治人物，日本政局必然会产生一定动荡。同时因为安倍还有相当影响力，也不会产生激变。

　　吕小庆对中评社说，在台湾问题上，安倍时代在发展日台关系的各个方面上已经做到了最大化，可以说达到了中日1972年恢复邦交正常化以后的高点。目前最有可能当选新首相的现任官方长官菅义伟上任以后，会顺应安倍首相留下的政治遗产，但他本人出身底层非政治家庭，基本没有安倍家族等战后部分日本政界高层的台湾情结，料不会在台湾问题上有更积极的作为。

　　吕小庆表示，新首相上任之后，中日关系总体上应不会发生大的变化，一些个别有影响力的政客甚至个别阁僚，可能因为在后安倍政权受到的制约相对变小，以及想下一步为上位首相蓄力，会有一些激进的对华言行，对中日关系造成负面冲击，但难以对中日关系造成颠覆性影响。

　　至于对安倍2012年再次当选首相后的对华政策，吕小庆认为应该分期看待，前期是2012年底（安倍再次上台执政）到2017年，后期是2017年底（越南岘港APEC会议）到现在。前期安倍在中日关系的主要问题方面，如历史问题、领土主权争端问题及台湾问题等原有结构性问题上基本上是开倒车，甚至有大幅度倒退，中日关系再次跌入冰点。在所谓南海仲裁、价值观外交、地区及全球经济竞争等中日关系新问题上，安倍政权可谓不甘寂寞，动作频频，使中日关系雪上加霜。后期迫于国内外形势和日本国家利益，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者，安倍采取了主动与中国改善关系态度和政策，在中日关系主要矛盾和问题方面有所收敛和克制。安倍提出中日关系发展的“三部走”倡议并予以积极推动（李克强总理赴日参加中日韩三国政府领导人会议并访问日本，安倍首相访华并出席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签订40周年大会等活动，习主席访日），对高端引领中日关系取得突破和发展起到积极正面作用，特别是对于中国“一带一路”表示（有条件）肯定并以“第三方合作”形式展开实施，使中日关系展排除障碍进入现务实发展的新局面，这对中日两国都是好事，对后来者也有正面影响。

　　吕小庆，前驻日参赞、中日关系史学会副会长、南京大屠杀史国际和平研究院研究员。2003年10月至2014年11月，在中国驻日本大使馆主管涉台侨务及相关政务工作长达11年，经历、参与和见证了中日邦交恢复正常化以来，中日关系最为复杂、困难和跌宕起伏的一段历史过程。

　　以下是专访全文：

　　中评社：现在日本受疫情影响，可以说是内外交困，第二季度GDP更是下降了27.8%，安倍首相在这个时间辞职，会给日本造成哪些影响？

　　吕小庆：安倍首相辞职对日本经济的影响应该不大，因为他不是在经济上遭到了重大挫折的情况下辞职的。

　　从以往历史看，日本首相提前辞职无非有以下几个原因：第一，执政失败，包括经济政治及外交等政策方面的失败。安倍至少表面上不是因为执政不力或施政失败而辞职的。

　　第二，因个人丑闻而辞职。日本因为丑闻辞职的首相不少，甚至可谓也是常态。安倍此前也有“森友学园”、“加计学园”、“赏樱会”等丑闻，但是他这次并不是因为丑闻辞职的。

　　第三，生病身体出现严重问题，体力已难支于繁忙政务。安倍因为身体原因辞职是公开正式发表，也是一个客观现实。但他这次因为身体原因辞职和一般情况还有所不同：他是在没有完全被病魔打倒的情况下辞职的，他现在还是首相、自民党总裁，依然没有把权利交给副首相，还表示在选出下一届的首相之前，会努力工作。

　　第四，外力的影响。外力对日本这个国家的影响比较特殊，这个外力就是美国，就是美日特殊的军事同盟关系。日本历史上也有不少首相就是因为日美关系辞职的，比如日本民主党时代的鸠山由纪夫首相就是如此。从表面来看，现在的日美关系并没有特别大的问题。

　　安倍首相这次辞职，除了生病是真的以外，其他三条原因都没有显现，所以他的下台对日本经济应该不会有更加巨大的冲击性的影响，对日本经济的影响主要还是新冠疫情。事实上，日本本国疫情至今都没有得到有效控制，加上世界疫情持续蔓延，对日本这个高端制造大国和外向型经济为主的第三大世界经济体造成的打击十分严重，损失非常重大。据统计，日本经济去年第三季度开始下滑，第四季度稍微恢复，但新冠疫情之后，今年第一、第二季度经济出现前所未有的大幅度萎缩，基本可确定为进入经济衰退周期，相信在9月末，日本第三季度的GDP下降幅度会更大，但这并不是受安倍辞职的影响，而主要是受日本自今年七月下旬以来的第二波疫情影响。现在日本已经有接近7万5千人确诊了，死亡人数比较少的说法也快站不住脚了。

　　至于安倍辞职及安倍经济学对日本经济的影响，有三点：

　　第一，事实上，安倍执政后期，以大幅度放宽金融政策核心的“安倍三支箭”经济政策开始出现乏力症状，进一步推动日本经济增长的势头基本上没有了。安倍经济学的三支箭中最主要的一支箭是通过宽松的财政政策刺激经济、刺激股市，吸引国民投资，企业变得有钱，但这显然是不可长久的。

　　第二，日本真正的实业发展不起来的主要内在因素有二：一是少子化和超高龄化社会。缺少不断增长的新生劳动力大军；二是没有具有全局性、战略性的新科技增长点。安倍在任的七年多当中，安倍经济学在有些领域是有所进展的，比如在新科技、新材料方面有所进步，但难以带动全局。在安倍执政后期，安倍经济学不能说是破产了，但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第三，世界经济增速的放缓。美国、中国等主要经济体也都采取了比较宽松的经济政策，由于日本的外向型经济属性，因此它采取的宽松经济政策会被外部类似的政策对冲稀释，作用也会相应减少。

　　结论就是，安倍在这个时间辞职对日本经济的影响应该不会太大，既不是冲击性的，也不会是持续性的。安倍政权是相对稳定的政权，安倍是强势首相，因此短期对经济会有影响，比如汇率、股市等出现较大波动等。

　　中评社：安倍晋三是日本在任时间最长的首相，您如何评价他在中日关系上的作为？

　　吕小庆：安倍任日本首相有7年零8个月的时间，首先我们一定要把他这次任首相和2006年任首相做一个区分，这很重要，因为他2006年到2007年任首相期间的确是在改善中日关系上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努力，比如担任首相以后停止参拜靖国神社并率先访问中国，中日双方对这次访问给予高度评价，世人把那次访问称之为中日关系的“破冰之旅”。

　　第二个区分是安倍这次任首相，有前期和后期的分别。这两个分期也比较明显，前期是2012年到2017年，差不多有4年半到5年的时间。后期是2017年到现在。在他这次任首相的7年半当中，有4年半的时间，安倍在中日关系上的作为基本上是倒退的，这是非常清楚的。他的一些做法甚至超过了中日关系称之为最冷点的小泉参拜靖国神社时期。2017年11月，习主席和安倍在越南岘港的APEC会议上见面的时候终于竖起了两国国旗，此前两国领导人在多变场合有过多次会面，但都不树国旗，这在两国关系中是非常不正常的。而在此前安倍作为日本首相在中日关系主要问题上的一些做法消极和负面的居多。

　　第二，在台湾问题上，安倍政权一直以来有很多明里暗地里的动作。台湾民进党“台独”政权2016年第二次上台执政后，安倍在涉台问题上的采取“一中一台”的表现更为露骨，最主要的表现就是发展台日之间的实质关系。2016年为祝贺蔡英文当选就职，安倍的母亲安倍洋子甚至不顾老迈之躯亲自去台湾祝贺，安倍的胞弟岸信夫作为自民党与台湾交流的责任人和主要推手，与台湾高层有密切往来并不时赴台访台，甚至传出其一直在幕后推动日本版“台湾关系法”。

　　在东海围绕钓鱼岛问题，安倍比前任更加强硬，有很多的例子可以证明这一点，比如成立夺岛部队，与美国强化“共同保卫”钓鱼岛军事机制，大幅度充实和增加面向东海的海陆空自卫队常规及机动兵力。从某种程度上说，安倍正是在第二个任期内实际上大大加强了和中国的冷军事或准军事对峙。

　　在所谓的南海划界问题上，日本作为在二战时曾经非法侵占过南海诸多岛屿的域外国家，安倍执政期间的表现令人失望和警惕。

　　在中日经济合作方面，安倍在首相任期内积极参与美国主导针对中国“一带一路”的“跨太平洋伙伴全面经济协定”TPP。特朗普上台美国退出TPP后，日本不惜主动挑头立了CPTPP，这不仅是针对“一带一路”，试图在亚太地区从经济上孤立中国，也在某种意义上是企图对冲中国在WTO、APEC及G20的影响力。

　　综上所述，安倍在任前期，对华关系上是以负面为主的。

　　安倍可谓日本右翼势力的代表人物，这也是日本学术界和知识界普遍对他的评价。我们通常把右翼视为一个负面词汇，但其实这是一个学术词汇。安倍顽固坚持其右翼史观，长期直接或间接参拜供奉日本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否认对华战争和太平洋战争的侵略性质，否认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否认日军慰安妇性奴政策，极力推动日本摆脱二战战败国的束缚，修改或制定强化国家机器的法律法规，把修改和平宪法作为自己最大的政治目标步步为营地予以推进。这些本质上是错误的，也是我们坚决反对的。但从政治学意义上讲，安倍可谓是一个有明确政治理念的理想主义者，这是他与一般的政客的区别。

　　安倍在执政后期，也就是2017年以后，则更多地表现了他作为现实主义者的另外一面。最突出就是他在处理对外关系上所表现出来的国家利益至上。在此前提下安倍展现了非常灵活、柔软甚至屈尊的外交风格。从客观现实上看，中国不可阻挡的发展势头及对日本国家利益的攸关影响，形格势禁地决定了安倍执政后期作为强势首相，以高端政治引领的姿态，为改善中日关系切切实实做了一些有益的好事，我们对此应该给予积极肯定评价。

　　从某种意义上讲，中日关系改善最大的背景不是日本，而是中国的发展，中国的发展和强大迫使日本不得不与中国合作，迫使日本不得不改善中日关系，当然有人也可以不这么做，但安倍是现实主义者，他看到了与中国改善关系的重要和不可或缺，从否定“一带一路”到日本借“第三方合作”为名实质性地参与“一带一路”，是安倍典型的现实主义价值取向所为。
总之，安倍首相作为日本宪政史上任期最长的首相，同时也是作为一个以首相官邸为国家执政中心的强势首相，他在中日关系上的一些积极的做法，对后来者应该有一定的正面影响。

　　中评社：执政党自民党计划在9月17日召集临时国会，选出新任首相。多位政坛人士都表示有意参选，您认为最后有可能花落谁家？

　　吕小庆：现在的日本政坛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后安倍政局，外交政策亦是如此。安倍的辞职不同寻常，他影响力显然还在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谁出任首相的问题上也证明了这一点。近日来，菅义伟已然成为继任安倍的首相不二人选，这不是因为他本人多么合适，而是他最能让后安倍政权及自民党内各方利益达到最大的平衡。当然，这样一来非安倍势力可能受损害最大，比如自民党元干事长石破茂可能又会成为牺牲者，其他人包括、河野太郎、岸田文雄，甚至是小泉进次郎、西村康稔、加藤胜信，高市早苗，稻田朋美等实际上都是后安倍政权当中的安倍势力而已。目前菅义伟在14日的自民党总裁选举中当选已成定局，顺理成章成为首相。

　　中评社：新首相上任之后，中日关系是否会发生变化？中日之间的争议问题是否会再次浮上水面？

　　吕小庆：因为新政权是后安倍政权，所以发生变化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至于中日之间的争议问题是不是会浮出水面，我认为在几个重要问题上的争议不会比现在更加突出。

　　首先，在领土问题上的争议不会比现在更突出。在东海问题上最激进的人是河野太郎，但他这次不大可能当选。在发展与台湾的实质关系等两岸问题上，安倍时代已经做到了最大化，可以说达到了中日1972年恢复邦交正常化以后的最高点。日本前首相、现任东京奥运会最高顾问森喜朗以首相特使身份率团去参加李登辉的葬礼，这是1972年中日恢复邦交正常化以来所仅见。安倍家族和台湾方面有非常密切的联系，做出了一系列的动作。新首相上任以后，料会顺应安倍首相留下的政治遗产，但难以再迈出新的步子和突破。

　　在历史问题上，菅义伟很大程度上应是作为政客上的政治利益优先。菅义伟上台以后应该不会刻意参拜靖国神社，但是他下面的内阁成员有可能因为受安倍的约束变小了，反而会较前有所松动。

　　在中日之间钓鱼岛争端、历史认识、台湾问题及南海等主要问题方面，新的后安倍政权中的一些人为了明年自民党总裁选举上位，会出现个别的激进冒头行为。近期防卫省大臣河野太郎在钓鱼岛领土和南海等问题上大放厥词是明显一例。

　　中日原有议程不会受安倍辞职影响

　　中评社：今年中日之间本来有一些议程受疫情影响没有举行，比如习近平主席访日、中日韩峰会等，两国原本有意在疫情后进行这些议程，日本首相的更替是否会对这些议程产生影响？

　　吕小庆：习主席访日是安倍首相改善中日关系三步曲的最后一步，安倍是希望这件事情做成的，即便下台，他应还是希望习近平主席访日不会取消。目前搁置的理由只有一条，就是新冠疫情，如果疫情得到控制，菅义伟政权还会在后安倍时代的推动下继续谈习主席访问的议题，这是一个基本判断。

　　习主席访日成功是安倍的功劳，如果遭到一些阻碍，或者产生一些杂音，那也不是安倍的错，而是菅义伟处理的问题。据观察，菅义伟尚未对安倍首相邀请习主席访日有过微词，但如果石破茂上台的话就不一样了，他曾明确不赞同习主席作为国宾访日。从目前新冠疫情看，菅义伟上台后对习主席访日事宜暂时不会高调地提，但也不会宣布取消。

　　另外，中日韩峰会和习主席访日也有相同的地方，就是美国现在最不希望看到习主席访日，也最不希望看到的中日韩峰会。但中日韩峰会在日本政界受到的阻力会更小。菅义伟上台以后，应该会在中日韩峰会方面有较前更为积极主动的推进，这符合日本的国家利益。至于是否能避开美国的阻力，应该说在后安倍时期，中日韩峰会受到美国的阻力会相对变小。因为菅义伟个人和特朗普没有什么个人关系，他的身份属性和平实秉性也很难与大地产商特朗普建立个人友情。菅义伟虽不强势但也很精明，也许会是特朗普一拳打在身上也不会产生什么反弹的棉花。

　　中日韩峰会本身是日本要求的，并不是中国和韩国单方面的要求。这一点对中国来说可能也是一个机会，尤其在疫情之后，我们应该积极促进中日韩合作，通过中日韩峰会推动中日韩进一步的经济合作，甚至推动中日韩自由贸易协定（FTA）的签署。

　　中评社：在安倍之前，日本的首相换任频率很高，新首相上任之后，日本政坛是否会再次陷入这样的动荡之中？

　　吕小庆：安倍第一次当选首相是2006到2007年，之后日本政坛出现了“六年七相”，他此次下台已经打破了日本宪政史上最长执政纪录，他的强势下台必然会在产生众望所归的首相人选的问题上产生动荡。

　　目前看来，在自民党内并没有形成众望归一的接班人。安倍宣布辞职伊始，自民党内在接班这个问题上，不能说是“分裂”，但明显力量分散。日本舆论甚至举出了几乎清一色自民党的10个候选人（东京都小池百合子除外）。这10名候选人中竟然有四名女性政治家被公众“提名”继任首相人选，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女性在政治上总是处于弱势，日本尚未产生过女性首相，这也反映了老百姓求变的一种想法。安倍长期执政以后，无论是在野党还是在执政党内部都没有产生出与之抗衡的的势力，另外安倍也不是因为政治丑闻、执政不力、身体彻底垮台辞职的，所以日本政坛不会再次陷入特别大的动荡。但是政界会出现更加激烈的争权夺利，各方政治势力的平衡、各种利益之间的对冲可能会出现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局面。

　　结论就是，日本可能会在政治领导人这方面有一段时间的不稳定期，但是近段时间内，安倍还有影响力，所以相对比较稳定，不会产生特别大的动荡，这两者之间不矛盾。

　　美国大选对美日关系的影响错综复杂

　　中评社：美国11月将举行总统选举，新总统选出来之后，日美关系是否会发生变化？会对中国有哪些影响？

　　吕小庆：美国11月初举行总统大选，新总统选出来后，日美关系肯定会产生变化，因为日美关系的主导权主要在美国。美国新总统要么是特朗普，要么是拜登，如果是特朗普连任，会继续“美国优先”和单边主义，这对日美关系有非常大的影响。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如果特朗普继任，他的对华政策对日美关系也有很大的影响。中美关系的变化对中日关系产生比较大的影响和制约，历史上有很多次，这次是比较典型的一次，当然和历史不一样的就是中国的力量现在已经足够强大了。

　　所以美国总统大选对日美关系攸关重要，甚至中美关系、中日关系都存在相当大的变数。日本应该如何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当中，获取政治利益和国际地位的同时，与对华关系中获得经济利益，这对日本是个极大的课题和难题。一方面日本得益也受制于日美军事同盟，另一方面日本也收益于中日经济关系。与冷战时期的最大的不同，在于新时代日本已不可能与中国脱钩。

　　美国大选对美日关系的影响是错综复杂的，既受到美国对外政策的影响，也受到美中关系的影响甚至制约。对日本来说，既是挑战也是机遇。挑战来自于它对国家利益选择和国家安全的选择，也来自于短期利益和长远利益的选择。

　　日本不会与中国脱钩 对中国有期待

　　中评社：您刚才讲到日本现在不敢跟中国脱钩，但是我们看到前一段时间日本政府给日本企业提供经费，让他们把企业从中国搬回日本，您怎么看日本的这一做法？

　　吕小庆：一方面，日本的的确担心美国和中国脱钩。如果美国和中国脱钩，日本面临不得不选边站的危险，因此现在就得做些准备。从中国撤出一些企业转回日本主要是受到这个心理的影响，但据有关方面调查统计，日本在华大部分企业并没有撤出中国市场，日本在中国长期盈利的、具有比较优势的企业甚至更加大了在华投资。

　　另一方面，日本也在观望美国是否能和中国真正脱钩，日本现在也无法断定这一点。特朗普对中国是很大的不确定因素，对日本也一样是不确定因素。

　　中国是日本的第一贸易伙伴国，既是出口最大的国家，也是进口最大的国家，这是一个现实，不是政治决定的。这就需要日本继续把货物运到中国来，也需要把中国的货物运到日本。这两个第一就决定了日本不会完全由于政治和国际关系就和中国脱钩。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中国在抗疫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日本现在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实际上对中国既有近期所求，也有长期的期待。近期是东京奥运会，因为中国的新冠疫苗就快上市，东京奥运会能否举办说到底还是要依靠疫苗。

　　从长期来看，日本进入“高龄少子化”社会后，一个重要的经济增长点是旅游观光业，但如果中国人不去日本旅游，日本观光事业的一大半游客都没有了。统计结果显示，中国占日本整个旅游人口的近50%，消费占70%以上。过去五六十年日本通过列岛改造计划、国土强韧计划、建设美丽的日本等国策，已经把日本建设成为最吸引国际观光的国家之一，但现在日本社会“高龄少子化”，自身对观光旅游的消费十分有限，如果没有国际观光支撑，日本旅游业几乎会陷入死水一潭。中国已取得抗疫的巨大成功，日本如能在不远的近期有效控制住疫情，再次主要由中国带动旅游观光业作为日本重要的经济增长点，带动日本走出经济衰退，这一点是日本极为重要和难以割舍的财源和动力，也是非常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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