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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延华:东沙经验为何在南沙失灵

南沙群岛之南子岛。

  中评社北京9月27日电(作者 刘延华)1907年的东沙岛事件,和1933年的九小岛事件,是中国南海诸岛主权受到外国侵占的两个重要事件。在这两次事件中,中国政府对待远洋群岛领土主权的态度是一致的,也积极进行了交涉,然而,结局却大不相同。我们不妨来回顾一下其历史过程。

  东沙岛事件肇因于1902年前后,日本商人西泽吉次发现东沙岛上鸟粪资源丰富,遂盗取东沙岛鸟粪回台湾出售。1907年,西泽吉次率众登岛,驱赶中国渔民,拆毁岛上大王庙,在岛上悬挂日本国旗,竖木牌,建码头、房屋、小铁路,把东沙岛改称西泽岛,意图占据。此事引起清政府的关注,外务部遂令两广总督张人骏查明情况,以对日交涉。外务部指出:“凡闽粤人之老于航海及深明舆地学者,皆知该岛为我属地。“并要求张人骏重点注意“中国沿海岛屿,尊处应有图籍可稽。该岛旧系何名,有无人民居住”。张人骏遂广泛搜集史料证据,“遍查海图及舆地各书”,包括中外地图等。还派舰实地调查,调查人员遇到停泊在东沙岛附近的广东船主,该船主禀告:“历年均有渔船,来往广东惠州属岛之东沙地方,捕鱼为业。……商等因念此岛向隶我国版图,渔民等均历代在此捕鱼为业,安常习故,数百余年”。并告知日人拆庙赶人的种种行径。

  在中日的多轮交涉中,中方认为:”闽粤渔船前往捕鱼停泊,历有年所。岛内建有海神庙一座,为渔户屯粮聚集之所。西泽到后,将庙拆毁,基石虽被挪移,而挪去石块及庙宇原地,尚可指出。该岛应属粤辖,此为最确证据,岂能谓为无主荒境。”日方则坚持中国需提出地方志以及该岛归何官何营管辖的确凿证据。对于日方索要志书证据,张人骏不禁感叹:“中国志书,只详陆地之事,而海中各岛素多疏略”,“我国舆地学详于陆而略于海,偏于考据方向远近,向少实在测量,记载多涉疏漏。沿海岛屿,往往只有土名,而未详记图志。欲指天度为言,旧书无考。”好在当时虽未查到志书的记载,但其它史籍也列有该岛。特别是1901年出版的《中国江海险要图志》,该书系由陈寿彭编译自1894年英国海军所着 “the china sea directory”的第三版第三卷。陈书对英文原着在内容和结构上进行了调整,原着第五章主要内容为台湾附近群岛、水道,其中描述了中国渔民在东沙岛避风、作业,但原着中并没有明确将东沙岛列为中国领土。陈书翻译了中国渔民在东沙岛捕鱼多年的事实,并且还请人绘制地图附于书后,其第41图即《广东杂澳十三蒲勒他士岛》,图上标有“华船泊处”。

  可见,在当时中国政府和士人的观念中,有且只有我国人民长期经营作业,即为我国领土。成书于民国初年的《清史稿》曾言:“国家抚有疆宇,谓之版图,版言乎其有民,图言乎其有地。”这一理念在1933年法占南沙九小岛事件时也得到体现,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曾表示:“菲律宾与安南间珊瑚岛,仅有我渔人居留岛上,在国际间确认为中国领土。”广东政务委员会也提出“九小岛现由中国居民居住,当然是中国领土”,并且命陈友仁向法国领事递交了抗议书。

  九小岛事件是指,1930年与1933年,法国由于觊觎南沙群岛的战略价值,先后两次派舰巡查并登陆南沙的几个岛礁,并于1933年7月正式对外宣告占领南沙9个小岛。据1933年9月在法国出版的《彩绘殖民地世界》杂志记载,南沙群岛9岛之中,只有中国人居住,此外再没有其他国人。法国人登岛时,南子岛上有居民7人,包括2个儿童;中业岛上有5人;南威岛上有4人,较1930年法国登岛时增加1人;南钥岛上有中国人留下的神龛、茅屋、水井;太平岛上虽然没有看到人,但发现中国字牌,大意是我把粮食运到这里,没见到人,因此把粮食留在石头下面。其他各岛也有渔民居住的的踪迹。太平岛、中业岛、南威岛等岛屿上有渔民开凿的水井,种了椰子树、香蕉树、木瓜树、菠萝、青菜、土豆等,岛上还蓄养了家禽。

  但是,东沙岛事件中,中方提出的证据被日本所接受,国际上也认可东沙主权属我,再无争议。而九小岛事件爆发后,中国的主张没有得到其他国家的认可。

  究其原因,第一,当时中国已失东北,1932年还爆发了淞沪抗战,日军虎视眈眈,我亡国之险迫在眉睫,无力组织南海史地研究,无法提出其他史志证据,与只有我渔民生产生活于此的证据形成证据链。事发后广东省政府原拟派船前往现地调查,也不了了之。

  第二,后续中国也未再持续强硬对法交涉,恐怕无法排除欲拉拢法国,使日本投鼠忌器的可能性。九小岛事件后,当年9月,参谋本部处长朱伟向国防委员会秘书处上呈意见书。他首先分析了九小岛对法、英、美、日以及中国战略上的重要性,也根据1923年英国出版的china sea pilot揭示中国渔民在岛上的生产生活情况等证据,指出九小岛“应属吾国领有”。但按照当时中国海军的情况,他建议将九小岛“不如委骨于地,任日法两犬相争,法若因是转入英美之怀,集欧美以伐日,而我利矣”。

  第三,当时南海诸岛的战略重要性也被西方诸国广泛认识,法国觊觎西南沙群岛之热切,远非1909年时的日本可比。如1932年起中法之间就西沙群岛主权多轮交涉时,尽管当时中国有着如“1909年李准巡视西沙群岛,升旗鸣炮、宣示主权”这一过硬证据,法方仍通过安南的所谓历史依据毫不退步。而且,日本拉萨公司1929年之前擅自在南沙开发鸟粪资源长达十年,日本政府也以此为借口加入对南沙的角逐,国际形势更为复杂。

  第四,东沙岛事件和南沙九小岛事件时,对领土取得的国际法认定标准也发生了变化。1907-1933年间,经历第一次世界大战、凡尔赛和约体系的瓦解、西方国家殖民地范围的变更等,关于无主地、发现和先占、地图的效力等,在认定标准上和处理主权争端时的实际效力上都发生了变化。期间发生了一个代表性的案件,即1928年帕尔马斯岛主权案。该岛位于菲律宾沿岸,仲裁法庭认定西班牙16世纪通过发现帕尔马斯岛取得了初始权利,但后来没有实际行使权力,所以没有取得帕尔马斯岛的主权。之后西班牙在1898年美西战争失败后将其割让给美国也是无效的。而自1677年以来,该岛由荷属东印度公司实际管理,因此其主权被认定归荷兰所有。此案的判定虽然是基于西方国家殖民产生的国际法理论基础之上,与中国的海疆治理实践大为不同,但它已成为当时衡量领土主权取得的一个参照标准。

  而中国在南沙群岛证据的体系化建设,已是1946年中国收复南海诸岛之后。为了应对中国收复南海诸岛可能引起的外交冲突,中国政府积极进行史料的搜集。1946年,广东省成立西南沙志编纂会,该会收集的相关资料于1947年6月在广东 “西南沙群岛物产展览会”上展出,包括图书、文件380件。1948年,该会会长杜定友编辑出版了《东西南沙群岛资料目录》。他考证出“千里长沙、万里石床,似为万里长沙、千里石塘之通称,系中西南沙一带之岛屿”,奠定了中国西南中沙史地考证的基础。

  1949年后,中国政府加大了对南海史地的研究力度,然而,尽管我国在南沙建立了更为详尽完善的证据链,但此时的国际环境、南海形势,已今非昔比矣。

  (作者系中国南海研究院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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