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评智库：中美第三次到十字路口

夏立平教授

　　中评社香港10月11日电/同济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研究院院长夏立平教授最近接受中评社北京记者站副主任徐梦溪专访，就中美关系的现状与未来走向，中美意识形态对抗加剧，当前美国对台湾的政策，近期的美台互动，台海安全形势，以及中方的应对等进行了深入分析和研判。中评智库基金会主办的《中国评论》月刊10月号以《夏立平：中美关系第三次到十字路口》为题发表了专访全文。夏立平判断当前的中美关系和未来走势时表示，中美关系自建交以来第三次走到十字路口。现在，中美关系进入了一个战略竞争的长期相持阶段，也可称为“否定阶段”，这会持续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但在20年乃至30年后，中美关系会重新修复缓和，进入寻求对话合作的“否定之否定”新阶段。

　　他建议，如果要中美关系第三次走出十字路口，中国首先必须保持国内的稳定发展，同时推动改革开放上一个新台阶；我们还要调整和改善与邻国、欧盟国家的关系，打破美国联合这些国家向中国施压的图谋；此外，我们要加快发展高科技，打破美国的有关制裁，并让美国认识到与中国对话合作的重要性。

　　夏立平谈及美国对台政策时指出，根据蓬佩奥近期的涉台讲话，美国会按照90年代初提升美台关系的方案和美国对台军售作为参照系，来制定当前的美国对台政策。美国目前在台湾问题上不断“切香肠”，试探中国的底线。此外，美国正在鼓励盟国或者伙伴国家在台湾问题上挑战“一个中国”政策和“一个中国”原则的底线。

　　他建议，对于挑战“一中”政策和“一中”原则的行为，中国大陆必须要给予坚决的斗争和回击。但我们既要把底线讲清楚，同时也要保持在战略上的定力，在台湾问题上不要随美方和台湾当局起舞，而是要根据自己的战略步骤和节奏来推进。
　　夏立平还提到，在意识形态问题上，我们无论是在国内的宣传还是国际宣传，都不要强调意识形态分歧，而是要淡化这种分歧，防止美国等西方国家拿来做文章，防止走上苏联的老路。

　　以下为问答内容：

　　一、中美关系将经历“否定之否定”的过程

　　中评社：随着疫情的暴发和美国大选的临近，中美之间对抗加剧，不同于往届美国政府，目前特朗普政府全面加大对华施压，您如何看待中美关系接下来的走势？中美目前的这种强对抗会否成为长期趋势？

　　夏立平：现在中美关系进入了最困难的一段时间。因为从现在到11月3号的美国大选乃至到明年1月20号的美国新任总统就职典礼，特朗普为了实现连任的目标，一切手段都可以用上。现在特朗普把抹黑中国、恶化中美关系作为强化基本盘和为大选造势的最重要手段之一，在这段时间裹，他可能还会采取加大对中国施压的新的措施和手段，甚至可能有一些举动是我们难以想象或者预料的。由于特朗普政府在各种问题上加大对中国的施压和采取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中美关系中的不确定性因素大大增加，双方甚至在一些问题上，比如在南海、台海擦枪走火的可能性上升，所以这段时间是中美关系的一个非常困难的时期。

　　特别是我们看到，自从美国务卿蓬佩奥发表了关于南海的声明后，美国现在完全接受了几年前所谓国际仲裁庭对菲律宾仲裁案的荒谬裁决，这相比之前美国在南海各有关国家的主权和领土争端中不采取立场的态度，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而且这份声明否定了中国在南海的领土主权和关于历史性权利的诉求，表明了美国要作为菲律宾南海仲裁案裁决的执法国家的态度，要站在其他相关国家无理诉求的一边，美国的海岸警卫队舰只和军舰将来都可能会出动，为其他南海相关国家的渔船、钻井船护航，这将严重干涉和侵犯中国在南海的领土主权诉求。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美国继续增加军舰过台湾海峡的频次以及军用飞机在台海的活动，那么中美之间在台海南海发生意外事件、擦枪走火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现在美国国内大选正在进行中，大选的结果还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如果拜登上台，他会对美国对外政策进行比较大的重构——拜登会强调美国在世界上的领导地位，而不是特朗普强调的“美国优先”；他会强调加强美国同盟国和伙伴国家的关系，搞民主国家的联合阵线来对付中国，而不像特朗普主要依靠贸易战、科技战的手段对付中国；拜登政府还是会继续对华强硬和进行战略竞争，但也会看到在一些方面不能和中国的关系过于紧张，在气候问题、朝核问题、伊朗核问题等方面会希望加强同中国的合作。拜登的外交和国安班子的顾问对华应该是比较瞭解的。所以肯定会就对华政策做出新的调整。

　　如果特朗普连任，中美关系或许不会像现在这么紧张和困难，但特朗普也会搞所谓民主国家的统一战线。当然，民主党如果上台，在这个方面会更顺手一些，因为共和党和特朗普政府搞美国优先，导致美国的盟国和伙伴国家对他有疑虑，也由于受到美国的制裁而三心二意，所以特朗普的困难会大一些。

　　所以总的来讲，现在中美关系进入了一个战略竞争的长期相持阶段，这个阶段大概会持续十年甚至更长一些，在此期间中美关系的战略竞争和对抗还是会比较激烈的。但我们不能说中美关系已经进入了“新冷战”，因为现在中美关系与冷战时期的美苏关系相比有非常大的不同。

　　中美关系可能要经历一个哲学上称“否定之否定”的过程。也就是说，从中美建交到2016年是中美关系中的肯定阶段，从2017年到现在以及再往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裹，也许是10年甚至20年，这是中美关系的“否定阶段”；但是在20年乃至30年之后，中美关系还会重新修复缓和，进入寻求对话合作的新阶段，也就是“否定之否定阶段”。

　　中美关系自建交以来，现在是第三次走到十字路口。第一次走到十字路口是1989年的六四事件之后，中美关系降到冰点。怎么走出十字路口的？ 一方面邓小平南巡讲话强调进一步改革开放，这之后中国改革开放上了一个新台阶。同时，中国在国际上有很大的战略回旋余地，我们同日本、欧洲、东南亚等国家改善关系，使美国对中国加大压力的企图不能得逞。于是美国在克林顿第二期对中国采取接触政策，中美关系走出了十字路口。
　　中美关系第二次走到十字路口是2001年4月1号的中美南海撞机之后，两国关系又跌到冰点。怎么走出十字路口的呢？那就是中国加入WTO，全面改革开放上了一个新台阶，同时我们在外交上利用改善和其他国家的关系，避免和美国直接对抗。于是小布什政府第二任期对中国实行两面下注的政策，既合作又竞争，中美关系又一次走出十字路口。

　　中美关系第一次走到十字路口是因为中国内政的原因，第二次走到十字路口是因为中美之间的偶然事件，现在第三次走到十字路口，原因深刻复杂，但关键是因为美国担心被中国超过，世界霸主地位受到挑战，所以要趁现在想办法打压中国。

　　怎么走出十字路口呢？我们首先必须要保持国内的稳定发展，这是关键。同时要进一步加大改革开放，用改革开放倒逼国内改革，使中国的改革开放上一个新的台阶。我们要善于利用世界上的各种矛盾，把和邻国、欧盟国家的关系调整改善好，打破美国想利用这些国家一起向中国施压的图谋。此外，我们要加快发展高科技，特别是在芯片、人工智能这些方面打破美国的制裁，如果我们能够发展起来，美国就会认识到靠现在的制裁和施压的办法无济于事，必须要采取同中国对话合作的政策。

　　二、美国在台湾问题上不断“切香肠”试探底线

　　中评社：中美对抗的加剧也影响到台湾问题。美国国务卿蓬佩奥6月在参加“哥本哈根民主峰会”时表示，美国有一整套处理台湾问题的明确政策，他认为这套政策追溯到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比较合理，对此应该如何理解？

　　夏立平：我们可以回忆一下上个世纪90年代初美国对台湾的政策。当时两岸关系在改善，甚至两岸已经讨论到海协会汪道涵会长访问台湾的事情，但在两岸关系改善的情况下，美国搞了一套提升美台关系的方案，高潮就是李登辉访美。在李登辉访美之后，中方加大了反击力度，在台海进行军演，对美国企图破坏“一个中国”政策的图谋和做法进行了回击。
　　这就迫使克林顿总统在第二任期1998年访问中国时公开讲了“三不政策”，就是不支持台湾“独立”，不支持“一中一台”、“两个中国”，不支持台湾加入任何必须由主权国家参加的国际组织。

　　现在蓬佩奥提到的90年代初的政策，实际上就是提升美台关系的那套方案，这套政策还包括老布什离任时的对台军售。这一套方案实际是对美国“一个中国”政策的歪曲和破坏。

　　所以，蓬佩奥是指美国会按照90年代初要提升美台关系的方案和美国对台军售作为政策参照系，来制定当前的美国对台政策。

　　中评社：近日，美国卫生部长访台，成为美台断交以来访台层级最高的美国内阁官员，美国同时频繁对台军售。但我们也注意到，美卫生部长访台期间未接触政治议题，主要仍聚焦卫生议题。就此，您如何评价目前美国对与台湾关系的处理？接下来美国还会有哪些动作？

　　夏立平：美国卫生部长访台实际上是美国在台湾问题上“切香肠”，试探中方底线的一个步骤。

　　但是自从尼克松访华，特别是中美建交以来，我们的“一个中国”原则和美国的“一个中国”政策在美国政府官员、智库等各界人士中都产生了非常深刻的影响。特朗普政府的几位超级鹰派人士也知道台湾问题是中国的核心国家利益，如果美国抛弃“一个中国”政策，中国将不得不做出强烈反应来维护主权和领土完整，包括采取武力手段实现国家统一。所以，美国卫生部长阿扎在访台期间主要是聚焦卫生议题。

　　但我们也要看到，阿扎还提到美国、台湾和其他国家重新组建世界卫生组织，这实际上破坏了美国过去历届政府的承诺，就是不支持台湾加入任何以主权国家为代表的国际组织。
　　美国现在不断地“切香肠”，试探中国的底线。接下来，美国可能还会这样做，比如美国海军医疗船有可能停靠台湾港口，这也是一种试探。因为海军医疗船性质较模糊，既是美国海军舰只，同时又不用于作战，而是用于人道主义救援的船只。类似这样进一步切香肠试探中国方面的底线的做法还是会有的。

　　所以，我们对此要给予高度警惕，准备必要的斗争。我们的斗争要有理有利有节，要把握好节奏。

　　三、大陆要制裁得当也要保持定力

　　中评社：随着近期美台关系升温，捷克两位官员将于近期访台，台湾方面也在不断寻求在国际上的“存在感”和支持，并加紧在对外事务上布局。这对大陆带来哪些挑战，大陆应该做哪些准备？

　　夏立平：捷克高官访问台湾实际上也是在美国暗中支持下进行的。台湾要寻求国际上的支持和存在感，未来肯定会出现更多类似的情况。比如英国说不定会在台湾搞个领事馆，英国有的国会议员已经讨论到这个问题，这实际上也有美国的支持。所以，这些动作背后是美国在鼓励盟国或者伙伴国家在台湾问题上挑战“一个中国”政策和“一个中国”原则的底线。

　　对大陆来说，在国际上，我们必须坚决守住“一个中国”原则的底线，对这种违反“一个中国”原则和政策的行为，要给予坚决的回击。比如如果某国和台湾恢复官方关系，因为这明显违反“一个中国”政策和“一个中国”原则，中方必须要给予制裁。捷克高官访问台湾，必须要宣布制裁，可以不针对国家，而就针对这两个人实施制裁。制裁可以打得痛一点，制裁的范围可以稍大一点。同时，我们在舆论上也要批，如果哪个国家敢于这么做，我们就要给点颜色看看。
　　中评社：近来的台海安全形势受到瞩目，最近解放军在多海域连续进行了实战演习，以及近日关于“台军飞行员如果擅自开第一枪将被立刻移送法办”的一则报道受到关注。您能否详细谈一谈如何评价目前的台海安全形势？

　　夏立平：台海安全局势现在比较紧张，这也是美国和蔡英文当局方面挑起的。美国高官访问台湾，美国的舰机在台海活动频繁，这迫使中国大陆方面做出反应，包括军事上的反应，所以我们进行演习，让作战飞机出海。

　　在这个情况下，实际上台湾方面知道打仗对自己没有好处，也不想打仗。即使是擦枪走火，如果导致一些事端，对台湾也没有好处，所以台湾方面也在避免出现意外事件。

　　对于中国大陆来讲，我们现在在台湾海峡一方面要对“台独”倾向做出强烈反应；另外一方面，如果台湾敢于宣布法理“台独”，我们将被迫不得不用武力实现国家统一，实际上我们也在做相关准备。

　　但我们还是希望尽最大的努力实现两岸和平统一，保持台海的和平稳定。这就要求我们必须要显示对“台独”的威慑力，同时因为我们也不希望出现一些意外事件，所以我们既要做出强烈的反应，又要防止出现意外事件，这就要求我们要保持战略定力。

　　四、美国也不愿在台海发生冲突

　　中评社：近期，舆论有诸多关于如果台海发生战争，美国会否防卫台湾的话题的讨论，请问您对此怎么看？两岸关系僵持，中美对抗加剧，同时美台关系迅速升温。您如何看待目前中美关系形势下台湾的未来？
　　夏立平：现在美国加强美台关系，扩大对台湾军售，当然是想加强台湾的军事能力，但很重要的还是想收保护费大赚一笔，所以美国要保持台海的适度紧张。此外，特朗普政府和前面的奥巴马政府不一样，特朗普要用台湾作为制约中国的一个棋子。

　　但美国实际上也不愿意和中国在台海打一仗。因为根据美方的一些推演和专家的研究发现，如果中美在台海发生军事冲突，美国占不了多大便宜。这是由于现在中国大陆方面的反舰导弹能力和其他各方面的军事能力提高得相当快，对美国的航母编队有相当的制约能力。而且现在已经和1995年不同，那时美国的两个航母编队可以开到离台湾比较近的地方，现在如果美国航母敢于到离台湾比较近的地方和中国作战的话，中国有能力应对。

　　美国要在台海打仗也要顾及到国际舆论，特别是国内的民意。如果台湾宣布搞法理“台独”，改变现状，那么中国大陆方面动武的目的是实现国家统一，是理所应当；美国方面如果出兵干涉则名不正言不顺，对国内民意也很难交代，因为美国已经承诺了“一个中国”政策，出兵干涉师出无名。

　　但美国的军事干预也会有各种形式。如美国对台军售，让军队在这里显示一下，但不真正地参与，美国也可能会指责是中国大陆首先改变现状，美国出兵干预是防卫。情况具有多样性。

　　我们关键要保持战略威慑能力，要把底线讲清楚，如果台湾当局改变现状，敢于法理“台独”，我们就采取行动。

　　但我们也要保持在战略上的定力，在台湾问题上不要随美方和台湾当局起舞，我们要根据自己的战略步骤，按我们的节奏来做。
　　五、中国要淡化意识形态分歧　扩大改革开放

　　中评社：您就美国要建立民主国家联盟一事提到，如果民主党上台成立联盟的可能性比共和党执政更高一些，能否请您再谈一下更深入的看法？您怎么看现在美国在全球范围内挑起的对华意识形态的对抗，这种对抗是会越来越激烈吗？

　　夏立平：如果民主党上台，拜登已经讲了要搞民主国家峰会，主要目标就是要对付中国，蓬佩奥是搞民主国家联盟，也是要对付中国，但民主党搞这种民主国家联盟对付中国的手腕比较多，也比较容易笼络盟国和伙伴国家。

　　现在美方一些鹰派人士认为，当年冷战时期美苏之间就是意识形态对抗，最后是美国赢得了胜利，苏联解体，于是他们现在想在与中国的战略竞争中再重演一遍意识形态对抗。

　　我认为邓小平当年反复讲的，就是在国家关系中要淡化意识形态是非常正确的。因为，美国等一些西方国家就是专门利用意识形态的不同来实施攻击和企图分化，如果我们自己强调意识形态，就会使自己处于一个非常不利的地位。

　　对中国来讲，美国现在打意识形态牌，我们不要跟着起舞。美国这个国家有一定的纠偏机制，也存在一些比较正直、有良心的人，他们对一些靠造谣污蔑的政客是不满的，比如20世纪50年代出现了麦卡锡主义，最后被美国国内纠正。对于美国国内现在这种反华的意识形态，美国现在已经有政界人士站出来发出反对声音，同时中国自己也要站得正坐得正。

　　意识形态可以有不同，但我们不要去强调这种分歧和加以宣传，而是要淡化这种分歧。此外，现在其实任何国内宣传都是国际宣传，没什么内外有别，即使是微信上的文章也会传到国外。所以我们国内的宣传也要注意，不能强调意识形态，否则容易被美国等西方国家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做文章，甚至有可能让我们自己走上苏联的老路。
　　中评社：有专家提出，中方应该不仅对美方的挑衅做被动回应，要考虑主动出牌，请问您对这种观点怎么看？对于中方“主动出牌”，您有没有什么建议？

　　夏立平：我们现在还是处于一个要打破制裁、冲破压力的阶段。现在关键还是要把中国自己的事情做好，保持稳定发展，让国内改革开放能够上一个新的台阶。其中，在高科技方面我们要能够冲破制裁，发展起来，这是最关键的。我们还是要加强和欧盟的关系，要加强和改善同中国邻国的关系。如果把这些处理好，美国要想搞民主国家联盟来对付我们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们当然要主动出牌，这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再去做。重要的是搞好自己的事情和处理好与周边国家及欧盟的关系来牵制美国。

　　简介：

　　夏立平：同济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研究院院长、同济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创始院长、教育部备案同济大学极地与海洋国际问题研究中心主任、同济大学智库首席专家、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历史学博士、法学硕士。兼任中共中央联络部当代世界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中共中央台办海峡两岸关系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际技术经济研究所客座研究员、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委和教育部社科重大项目通讯评审专家、中国亚洲太平洋学会副会长、上海市美国学会副会长、上海环太国际战略研究中心副理事长等。出版专著有《中国国家安全与地缘政治》、《当代国际体系与大国战略关系》、《美国太空战略与中美太空博弈》、《北极地区治理与开发研究》、《冷战后美国核战略与国际核不扩散体制》、《亚太地区军备控制与安全》、《中国和平崛起》等。多次主持和完成国家重大课题和上海市重大课题的研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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