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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泉忠答中评:中美关系不影响中日关系改善


东京大学法学博士、台湾“中研院”副研究员林泉忠(中评社 张爽摄)


李克强今年5月访问日本受到高规格接待(中评社图片)

  中评社北京10月25日电(记者 张爽)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将于10月25日至27日对中国进行正式访问,这是日本首相时隔7年首次正式访华。东京大学法学博士、台湾“中研院”副研究员林泉忠对中评社表示,中日关系受中美关系变化的影响不大,日本对华外交并不紧跟着美国对华政策。日本在亚太安全战略议题上,不可能不跟美国合作,但安倍访华和确认中日两国的友好关系,以及再次保证未来继续推动两国的友好和平关系,这部分不受目前中美关系的影响。

  林泉忠对中评社说,中日关系回暖,中日之间的三大问题——台湾问题、领土问题、历史问题可能有所缓和,但是不会根本改变。日本在钓鱼岛问题上的立场自2012年以来没有改变,安倍访华后也不会有所改变;历史问题则比较乐观,因为历史问题的特征是有些事比如参拜靖国神社不去做就没事了,安倍近年来在历史问题上也比较收敛,这次访华之后,历史问题不会再有大问题出现;至于台湾问题,为了推动牵制中国的外交安保战略,台湾是安倍拉拢的主要对象之一,访华、中日关系和缓不会让他和台湾疏远,但也不会有更进一步刺激中国的动作出现。

  据美媒报道,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草拟机密计划,准备11月在南海和台湾海峡附近等区域进行为期一周的军演,林泉忠认为,如果美军在台海的军演真的发生的话,日本袖手旁观的可能性很小。日本是美国的亚太安保战略中最重要的战略伙伴,而且日本本身就很乐意参与,也不会特意不参与。

  以下是问答全文:

  中评社:日本首相时隔7年来首次正式访华,您如何评价安倍本次访华对中日关系的影响?是否标志着中日关系新节点?

  林泉忠:今年是中日签订和平友好条约40周年,意义非常深远。40年前两国签署和平友好条约,意味着中日两国再次确认以后不再发生战争,永远维护和平,这是两国当时的决心,尽管过去了40年,但在这个重要年份确认当时签署和平友好条约的意义,是非常重要的。历史常常提醒我们不要走偏,从这个意义上讲,安倍访华是一个很重要的提醒。通过这次访华,中日两国领导人会再次确认两国将继续携手共创东亚的和平。

  安倍访华不仅是与习近平主席见面,还是作为日本的最高领导人率团来到中国,这在日本社会引起很大关注,让两国人民也再次确认中日两国过去四十几年来走得很不容易,应该继续坚持和平。

  中评社:中美关系持续恶化,日本作为美国在亚洲的传统盟友,安倍为什么选择在此时访华?明年习主席是否可能访日?

  林泉忠:日本是美国的军事同盟国,所以美国的一些对外政策、世界战略相当程度上会影响到日本,但是话说回来,对日本来讲,中国不是一个普通国家。战后尤其是70年代以来,日本对华政策不完全追随美国的政策。1972年年初美国总统尼克松和基辛格访问中国,9月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华,虽然日本首相访华的时间比美国晚了一点,但是之前的一些铺排和先奏早就开始了,日本和中国都很积极。中日在1972年9月正式建交,但尼克松访华并没有马上跟中国建交,中美要等到1979年1月1日才建交,比日本还晚。

  日本当年曾经侵略过中国,跟中国打过一场让中国人伤害很大的战争,背负如此的战争原罪,当日本积极和中国搞好关系时,美国并不反对。美国有时候根据时局的变化可能会有一些意见,但是从来没有阻挠中日关系朝好的方向迈进。要让过去的历史阴影尽快远去,更重要的是在现实中努力,这点美国也非常明白。从过去40多年来中日关系的发展对国际社会的影响来看,良好的中日关系符合国际社会的利益,也符合美国的利益。

  中美关系的确在恶化,但只要能够真正领会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是可以亡羊补牢的。再者,虽然中美关系并不平顺,但是大致上不影响中日关系。日本对华外交的特征之一,就是虽然在外交方面,日本大致上追随美国的政策走向,但却不紧跟着美国的对华政策。美国的遏华政策不只是贸易战,未来可能是全方位的,制华政策会一波一波推出来,但是日本不会一一追随。当然,日本在亚太战略、安全战略问题上,不可能不跟美国合作,比如美国主导的印太战略,日本也很积极,这不会因为安倍访华就停止了,日本会根据时局的推移,来看如何配合美国政策的推动。但安倍访华和确认两国的友好关系,以及展望未来中日和平友好关系的发展,这部分完全不受中美关系的影响。

  此次安倍访华的目的之一就是邀请习主席明年访日,因为明年G20在日本召开。正常来说,习主席是必须要去的,但安倍希望习主席不仅仅是出席会议,还能正式访问日本。反过来说,如果习主席不对日本进行正式访问,容易被解读为中日关系还没有完全恢复。

  李克强总理五月访日启动了中日领导人的互访,这此访日非常成功,日本给与非常正面的评价,也为这次安倍访华铺路。安倍首相在五月高规格款待李克强总理,甚至撇开原定的公务行程,陪李克强到北海道去,这是前所未有的举动,也体现了安倍首相的用心。日方也很期待安倍首相在中国也能够受到同样的欢迎和款待。

  这次安倍来了,相信中国会提供高规格的接待,其实也是提醒日本明年习主席访日应有更高的规格。明年习主席正式访问日本如果能够实现,才真正是完全恢复了两国元首的互访。但是其实日方的期待还不止是明年六月,还有后年的东京奥运会,也期待习主席能够去。

  中评社:蔡英文在双十演讲中感谢了日本对台湾的声援,安倍访华后,日本在对台的立场、态度上是否会发生变化?

  林泉忠:整体来说,中日之间一直存在三个比较棘手、影响双面关系的问题,第一个是领土问题,第二个是历史问题,第三个是台湾问题,在前两个问题比较缓和的这两年,中方比较关注日本与台湾的关系。安倍是日本60年代以来最亲台的政治领袖,我在2016年520之前曾经预测,日台双方对对方有颇高的期待,因为彼此都是非常重视双方关系的领导人,双方关系存在许多方面可以发展的可能性。但是两年半过去了,整体看来不如预期,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台湾没有解除对日本福岛等五个县的食品进口禁令。但双方关系的强化也并非完全没有进展,譬如去年日本总务副大臣赤间访台,以及去年年初日本对台湾交流的窗口改名为日本台湾交流协会,这些都能看出日本跟台湾关系的政策方向。

  蔡英文在双十演说中特别提到日本,其实一方面是感谢日本在安倍首相任内对台湾的支持,从日本台湾交流协会更名、日本总务副大臣访台都能看出日方的心思,但是我相信她不只是为了感谢过去,还想提醒日本,希望日方对台湾的友善作为能够继续。她也知道现在中日关系好起来了,虽然不会反对中日之间强化关系,但是希望日本别忘了跟台湾的友谊。

  中评社:中日关系回暖,中日之间的三大问题——台湾问题、领土问题、历史问题是否会有所缓和?

  林泉忠:这些问题可能有所缓和,但是不会根本改变。中日之间的台湾问题、领土问题、历史问题的情况不完全一样。在钓鱼岛问题上,日本不会改变立场,特别是2012年钓鱼岛问题大爆发之后,日本不仅立场、做法没有改变,没有撤回“国有化”的措施,而且还在强化对钓鱼岛以及周边南西诸岛的防卫。前几天日本跟美国进行军演训练,美国的飞机还飞过钓鱼岛的上空。

  反过来,日本也不会有进一步挑衅和刺激中方的动作,譬如,会避免让人去登岛,也不会在有在钓鱼岛驻军的部署、进行岛上开发或海底资源开采的计划,可以说大致上维持了钓鱼岛四十多年前的状态。但是日本强化对钓鱼岛防卫的态度并没有改变,目前中国的船只是有时候去一下钓鱼岛,就是我们常说的中国海警船在钓鱼岛的常态化巡航。中国的船只一去钓鱼岛,日本海上保安厅的巡航部队还是会照赶,但是不会作出更激烈的反应,比如撞船、开枪、开炮,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日本默认了中国船进出钓鱼岛海域,但是会驱赶。这个情况自2012年以来没有改变,我也不认为安倍访华后就会改变。

  历史问题对于日本政府来说是比较容易去处理的,历史问题重点在于做了什么和没有做什么。与其说做出什么努力,倒不如说有些事不去做就没事了,这是日本与邻国历史问题的特征。比如安倍不去参拜靖国神社、不去修改教科书而引发争议,就没事了。少做一些挑衅行为就能够把历史问题和缓下来,这是三十年多年来的一个经验。现在中日关系缓和下来了,日本政府在历史问题的处理上相信会比较稳妥,比如今年8月15日安倍私下建议阁员都不要去参拜靖国神社;2013年安倍自己去参拜了靖国神社,后来也就没有在去过了。我认为安倍这次访华之后,短期内历史问题不会再有大的波折出现。

  近年台湾问题的发展日趋复杂,涉及美日对中国崛起的理解和态度。安倍对中国的崛起是抱持不信任的态度,他认为中国崛起会造成周边不稳定,特别是在东海、南海,所以安倍打出的对外战略就是牵制中国的外交和安保战略,这部分至今没有改变。为了推动牵制中国的外交安保战略,台湾成为他拉拢的主要对象之一,从这点来讲,安倍不会放弃和台湾强化关系。所以安倍访华、中日关系和缓,不会使安倍和台湾更疏远,但也不会有更进一步刺激中国的动作出现。从时间上来看,日本强化日台关系的刺激性动作,至少在明年习主席访日之前不会发生,但是日台关系本质上不会发生根本变化。

  中评社: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和“商业内幕”(Business Insider)3日引述美国数名国防官员报道,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草拟机密计划,准备11月在南海和台湾海峡附近等区域进行为期一周的军演,藉此向中国大陆传达警告讯息。美国在南海和台海的军演,日本是否会参加?

  林泉忠:从正常情况来看,日本完全有可能参加美国的军演,因为在美国的亚太安保战略中,日本是最重要的盟友,所以如此大规模的军演不可能完全不参与,除非美国这次的设定是不需要日本参与——美国的每次军演重点不一,可能这次需要日本参加,那次不需要,他们是自己人,容易协商。但是美国11月初在南海和台海举行军演的新闻,目前只停留在报道层面,美国国防部没有证实,尤其比较敏感的,是不是确定在台海也会有军演呢?现在还不得而知。但如果美军在台海的军演真的发生的话,日本袖手旁观的可能性很小。因为日本防务方面,一直非常关注台海局势的变化,因此不会特意不参与,但是参与的方式和程度则会作出适当的拿捏,比如是否以“后方支援”的方式参与。上个月日本和越南在南海进行演习,对中国来讲也是非常敏感,当然台海更为敏感。

  中评社:安倍访华是否跟美国进行了报备?

  林泉忠:日本首相七年来首次正式到中国进行访问这么重要的事情,日本一定会跟美国报备,因为安倍有些跟中国谈的议题也是美国关心的,不单纯是中日经济合作那么简单,比如北朝鲜的议题,安倍会问美国有什么交代。

  朝鲜绑架日本人的问题也是安倍比较关心的,这次也会再提这个议题。上次安倍已经跟习主席提过这个问题,习主席也做了正面的回应。这个议题对安倍来说非常重要,小泉纯一郎任首相时曾派他去平壤处理绑架问题,他带回了5位被绑架的人质,可以说他是靠这个议题平步青云当上首相的,他也希望在他任内能够解决绑架问题,使得他能够光荣引退。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安倍已经酝酿要去做了,就是积极寻求和朝鲜建交的可能性。安倍有早有这个想法,而且已经在部署了,一说是日方愿意向朝鲜提供100亿美元的经济援助,来换取朝鲜处理好绑架、废核等问题。只要朝鲜这些问题上处理好了,日本就愿意跟朝鲜建交。日本有钱,有技术,有管理经验,这些都是朝鲜求之不得的。现在已经传出日本要在北朝鲜设立驻点,安倍希望他任内能够促成日本和朝鲜建交,即使在他任内不能建交,也希望能够为下一任首相促成两国关系正常化建立一个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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