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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是否能和平崛起?米尔斯海默详析

约翰·米尔斯海默在中国人民大学举行讲座。(中评社 叶文茜摄)

  中评社北京10月23日电(记者 海涵 实习记者 叶文茜)作为“进攻性现实主义”国际关系理论的创造者,米尔斯海默曾着有《大国政治的悲剧》一书。在该书中,他曾就崛起大国以及大国之间如何互动表达看法,认为“大国注定会进行激烈的竞争以谋求安全”。他表示, “大国政治的悲剧”是一个现实主义的、非常悲伤的看法。过去国际关系的演变是一个悲剧且令人沮丧的故事。同时他认为,“中国和美国是无法避免大国政治的悲剧的,也就是说中国是没有办法和平崛起的。”

  米尔斯海默此次来华在多个高校进行了讲座,通过理论与现实两个方面去说明自己关于中国崛起观点的合理性。但最后他依然诚挚地希望“中国崛起属于其理论的25%的错误情况之内。”

  “中国能不能和平崛起”,这是当前备受热议的一个话题。在中国崛起的同时中美两国能够合作吗?或者是中国注定就是会和一个充满敌意的美国进行一种充满悲剧色彩的安全竞争呢?

  米尔斯海默认为,要回答这个问题,要先回答两个很大的子问题,即:中国是否会崛起?以及,中国能不能和平崛起?

  米尔斯海默在这里假设中国是会崛起的,在此基础上,要去回答“中国能不能和平崛起”需要一个理论的支撑。“我们对未来其实是没有什么可以掌握的事实的,因为未来还没有到来。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理论去解释大国之间的互动,并进而去回答中国是否能和平崛起的问题。”

  米尔斯海默介绍了其大国政治的理论。该理论基于五个对于世界最基本的假设,得到了三种类型的行为,并提出了大国的两个终极目标。

  米尔斯海默的五个基本假设分别是:第一,这些国家是国际政治体系当中的主要角色,这个体系是无政府状态的;第二,所有的国家都有一些进攻性的军事力量;第三,没有一个国家可以特别清晰、明确的知道其他国家的目的是什么;第四,生存下来,这是国家的主要目标;第五,国家都是理性的参与者。

  “上述这五个假设从其自身来讲都是不具有争议性的,”米尔斯海默表示,但是将其放在一起,有时候就会出现困难,从中可以得出三种行为:其一,国家互相害怕担心彼此;其二,国家明白必须要自己帮助自己;其三,国家希望变得强大。

  基于上述分析,米尔斯海默进一步提出大国的两个终极目标:一是,希望成为一个地区的霸权国;二是,确保所在地区没有其他霸权。

  “美国的行为是符合我的理论的,”米尔斯海默说。他特别介绍到了美国过去的所作所为对其理论加以印证。

  他描述了美国在1783年之后的表现。美国从建国之初就追求成为地区的霸主、想在地区称霸。这其中就包括在大洲上进行扩张的政策。美国在建国之初只有13个很小的、位于大西洋沿岸的殖民地,在之后的岁月里一路走向了太平洋,并且屠杀了很多的印第安人,占领了他们的土地,占领了现在美国的西南部(这是在1840年从墨西哥手中在拿来的)。在1812年的时候,美国侵略加拿大,当时也是想把加拿大吞并为美国的一部分,在加勒比海或者是古巴,美国也想把它并为自己的领土。当时美国高歌前进,创立了一个非常强大的美国,叫做“美国的天定命运”。与此同时,美国还提出了“门罗主义”。当时在西半球,欧洲统治了美国,所以时任美国总统门罗就提出“我们现在还不够强大,没法把这些欧洲的列强赶出西半球,但是我们最终会把你们赶出去,我们再不欢迎你们回来。”这就是所谓的“门罗主义”。 “门罗主义”和“天定论”带来了美国的一路扩张,它们都是想让美国最终成为在西半球最强大的国家,让美国成为在现代历史上的第一大地区霸主。美国最终在19世纪末达到了这些目标。

  “美国还有第二个目标,即提防潜在的一些竞争对手,”米尔斯海默说,竞争对手主要有四个,分别是德意志帝国、日本、纳粹德国和苏联。为了遏制这四个国家的崛起,美国参加了一战,提供了军队,以确保同盟国能够获胜,去打击德意志帝国。在二战的时候美国不费吹灰之力打败了日本,并和英国联手打败纳粹德国。在冷战的时候美国也是去遏制苏联的力量,在冷战结束的时候,苏联解体了,美国就一路成为了霸主。

  米尔斯海默认为,美国过去的这些行为,一直都是遵循他所提出的现实主义理论的。而中国会去效仿美国,中国也会按照其大国理论来行事。

  他分析说,随着中国的不断崛起,中国首先想要成为亚洲最强大的国家。这并非因为中国“好战”或者是“有侵略性”,而是因为在这个国际体系中能够确保生存的最好方式就是在地区称霸,让自己变得比邻国都强大。其次,中国想把美国赶出东亚。美国之前有过“门罗主义”,不希望有别国的军事力量在自己家门口。如果“门罗主义”适用于美国,肯定也是适用于中国的。如果在不知道其他国家意图的情况下想在一个无政府的状态下生存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定要确保自己能够在地区称霸,同时没有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竞争对手。随着中国变得越来越强大,它也会这样做的。

  米尔斯海默还认为,中国也有可能去干预西半球的政治,就像美国会干预亚洲的政治一样。因为这是符合中国的利益的,对中国来说是好事。

  如果中国真如米尔斯海默说的这样行动,美国会作何反应?米尔斯海默说,美国也会不遗余力的去阻止中国成为统治亚洲的力量。过去美国“击败”了其潜在对手,现在美国同样会对中国做这样的事情。美国不会允许中国统治东亚,美国肯定会尽自己的所能,防止中国去称霸亚洲。希拉里•克林顿2011年提出来的“重返亚洲”只是这个进程的开始,2017年1月特朗普在入主白宫是这个进程的第二步。即便特朗普在11月的大选如果落选,不管谁会成为美国的总统,美国依然会努力遏制中国的崛起。所以,美国是不允许有潜在的竞争对手的。

  而中国的邻国又会做出什么反应呢?米尔斯海默认为,中国几乎所有的邻国都有可能会和美国结盟,并且能够形成一种平衡的联盟来对抗中国。日本、韩国、菲律宾、印度、越南、新加坡等国会跟美国结盟,巴基斯坦,柬埔寨、老挝、缅甸可能会和中国结盟。最有趣的就是俄罗斯,随着中国的崛起,俄罗斯何去何从?“我觉得最终俄罗斯会和美国联手来对抗中国。”但不管怎么说,所有的这些都会带来亚洲激烈的安全竞争,尤其是在东亚,甚至是有爆发战争的潜在可能。“但我不是说中美之间肯定会战争,我的想法是我们会进入到非常激烈的安全竞争,这种竞争是非常的危险,就像是冷战是非常危险的,尤其是在冷战初期的时候。”

  米尔斯海默阐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想法。他说,如果要明智地分析国际关系就一定需要一个理论。但是也要理解理论有些时候是错的,最好的国际关系理论在75%的情况下是对的,25%的情况下是错的。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因为全球是非常复杂的,理论其实就是把现实简单化了。“像我一个现实主义者,我也并没有特别多的关注国内的政治来去制定我的现实主义理论。国内政治在我的作品当中,确实是被放在了不太重要的一个领域。而事实上有的时候国内政治也是非常重要的。当国内政治比较重要的时候,可能我提出的理论就不是那么的准确了,这就属于那25%的错误情况。希望中国的崛起属于这25%的错误情况。”

  俄罗斯和中国不是天然的盟友

  米尔斯海默介绍了从1989到2017年间美国外交政策所奉行的“自由主义霸权”战略,这一政策的主要目的是按照美国的形象重塑世界。他认为,这个战略彻底失败了,证据是打着“反自由主义霸权”旗号的特朗普被美国人民选进了白宫。同时,美国需要面对中国崛起和俄罗斯力量复兴的共同威胁。

  米尔斯海默谈到,特朗普受到许多美国选民的欢迎,但是他与精英主义外交政策制定者的想法是相左的。“我觉得特朗普的一些政策从宏观角度和出发点来说是正确的。他尽力避免被卷入战争,并打算遏制中国。但是他在执行政策方面却做得很愚蠢。他不愿意听从建议者的劝告,他对待盟友的态度甚至比对敌人还糟糕。这是不明智的,因为遏制中国需要盟友的帮助,而他却把盟友推向了中国。”

  米尔斯海默批评了特朗普排斥国际组织的态度。“他不喜欢规则,但事实是,没有规则这个世界无法运行。”他认为美国退出TPP的行为是愚蠢的,这样就无法遏制中国的力量。

  在中俄问题上,米尔斯海默认为,如果没有乌克兰危机,相对于中国来说,俄罗斯现在会更愿意与美国亲近。“乌克兰危机把俄罗斯推向了中国的怀抱。”因此,他认为特朗普想要发展与俄罗斯关系的想法是很好的,这能有利于遏制中国。

  米尔斯海默预测,在20年内,俄罗斯会与美国联手共同对付中国。“俄罗斯和中国不是天然的盟友,这有很大程度上是地缘政治所决定的。中国的不断强大会把俄罗斯推向美国一方。”

  自由主义霸权的终结

  米尔斯海默指出,自由主义对于个体和人权普适性的强调塑造了美国的自由主义霸权战略的根基。他认为,自由主义霸权战略过分颂扬人权,最终被民族主义与现实主义共同打败。“自由主义霸权思想给了美国去干涉世界各国政治的通行证,比如美国对香港人权问题的干涉。”

  米尔斯海默认为,自由主义霸权的推行是建立在冷战结束后美国实力一家独大的基础上的。受建国历史的影响,美国是一个奉行自由主义具有普世意义的国家。冷战的胜利使得自由主义霸权支持者认为,推行自由霸权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美国自由主义霸权的推行出于以下目的:在世界范围内传播自由民主体制;将更多的国家纳入开放性的国际经济体制和美国主导的各种国际组织中。美国希望可以借此消灭世界上的重大人权问题,消除核扩散与恐怖主义问题,营造对自由民主体制国家更安全的国际环境。

  而民族主义认为个体是社会动物,他们生来就是某个特定族群的成员,因此对族群的忠诚要高于个人主义,而民族是最重要的群体。民族需要建立它们自己的主权国家,主权具有最高地位,拒绝外来干涉。米尔斯海默说:“美国干涉香港的行为是中国难以接受的,正如美国无法接受俄罗斯干涉美国2016年大选一样。”

  米尔斯海默指出,在自由主义霸权战略指导下,美国的布什主义、乌克兰危机行动和对中国的策略都以失败告终。他说,美国在推行自由主义霸权时,完全没能意识到他国的紧张情绪,因为“当这种思想根植在你的脑子里时,你只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亲切的霸权国’(benign hegemon)”。他如此评价美国外交政策制定者:“他们被自由主义意识形态困住了,特朗普将自己定义为民族主义者、强调主权,他的行为令这些政治政策制定者难以接受。”

  作为进攻性现实主义的代表学者,米尔斯海默相信民族主义要优于自由主义。他指出,人不是分散的个体,个人首先是社会动物,而且当今的欧洲自由民主政体的国家都是民族主权国家。世界上的所有国家都是民族国家,其中自由民主政体的国家占比不足50%,而这一数字自2006年以来就一直在下降,自由民主体制也开始显现一系列弊端。“即使是在美国内部也有人不喜欢民主,你不能让全世界的国家都赞成自由民主体制是最好的政治体制。”

  米尔斯海默重申了他在《大国政治的悲剧》里的观点:“没有一个单独的国家能够成为全球霸权国,能用的最好策略是先成为地区大国,并防止其他国家的崛起。”米尔斯海默认为自由主义霸权失败的一个原因在于,它想让美国成为一个全球霸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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