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评智库：韩国瑜选情　走向与展望

　　中评社香港11月14日电／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台籍讲师、台湾研究中心研究员黄宗昊在中评智库基金会主办的《中国评论》月刊11月号发表专文《韩国瑜选情的走向与展望》，作者认为：在这次的大选中，两岸关系仍是传统蓝绿对决的选战主轴。虽然岛内许多人民盼望两岸重回和平发展的正轨，但随着“断交”因素、美国因素、香港因素等的复合作用，对韩国瑜的选情而言是利弊互见的。另方面，由于韩国瑜自身阶层定位的调整，带动了阶层政治的变化，不仅让第三势力有了更多发展的空间，同时也产生更多搅局的可能性，为大选带来更高的不确定性。文章内容如下：

　　一、困境

　　自从7月28日被国民党提名为角逐大位的候选人之后，韩国瑜的声势就急转直下，民调持续走低。甚至有民调显示，他不仅被现任领导人蔡英文反超，甚至在三方对战的局面下支持度也敬陪末座，这对韩国瑜的选情而言是明显的警讯。何以如此？主要是由三重困境的夹击所造成。

　　第一重困境是组织整合的困难。韩国瑜阵营和国民党中央之间的貌合神离早已是公开的秘密，韩国瑜并非国民党大佬们属意的候选人，韩国瑜也多次炮打党中央，抱怨党内对他的支持力度不足。韩国瑜虽有死忠“韩粉”的追随，但明年一月的大选毕竟是全岛性的选战，地方性的党组织如何动员、并和竞选总部有效对接，攸关全局的胜败。提名初期，在国民党中央对选战的态度不冷不热的影响下，基层的士气无法有效提升，组织整合的工作进展缓慢，不仅直接冲击到韩国瑜的选情，也让别有用心的人士有见缝插针的机会。

　　第二重困境是郭台铭的反扑。在国民党的初选由韩国瑜胜出后，郭台铭的动向成谜，极大地牵动了这出政治大戏的剧情走向。一方面，郭台铭似乎是原先国民党大佬们属意的角逐大位人选，在韩国瑜民调持续走低之际，不时传出以郭“换瑜”的声音。另方面，郭台铭又似乎朝向参选到底做准备，动作频频；尤其是和台北市长柯文哲之间不断接触、互相拉抬，不仅持续保持媒体热度，也让蓝营分裂、三方对战等的传言甚嚣尘上。与此同时，韩国瑜阵营在应对前述情势时就显得相当被动，可以用“投鼠忌器”来形容。关键在于郭台铭还未退出国民党，又对是否参选态度暧昧，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松口。面对披着“自己人”外衣的郭台铭，韩国瑜阵营始终难下重手，深怕误伤友军，寒了支持者的心，反而加速蓝营的分裂。就在此无奈与纵容的氛围下，韩国瑜的民调数字因支持者的疑虑而不断下滑。
　　第三重困境是香港情势的发酵。香港当局之前准备修改“逃犯条例”，引发了抗争。就在香港情势升级之际，却让蔡英文当局找到了炒作的抓手，得以挽救江河日下的政治行情。蔡当局一方面利用香港情势煽动岛内部分民众的“恐中”情绪，另方面则明确表态支持香港的抗争，结合欧美主流媒体对香港情势的偏颇报道，试图营造出一种坚持自由民主、“抗中保台”的正义形象，有助于拉抬执政声望。蔡当局的策略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特别是在青年群体之中。这不仅让之前因出访而来的严重丑闻——“私烟案”很快就被转移焦点，淡出了公众的视线；也让蔡英文在大选中的民调数字止跌回升，甚至后来居上，一扫去年底地方选举失利的颓势。此消彼长之下，对于韩国瑜的选情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也让岛内支持“九二共识”以及两岸关系和平发展的正能量再次受到打压。

　　虽然在分析上可以将韩国瑜阵营所面临的困境分为三方面，但在实际作用上，这三方面的因素却是环环相扣、彼此强化，以至于逼得原先民调的人气王陷入选情艰难的局面。

　　举例而言：若不是国民党中央的消极辅选，也不至于让郭台铭的声势坐大到如此地步；若非蓝营内耗，就不会让蔡当局轻易从丑闻中挣脱，甚至藉由炒作香港情势由黑转红。

　　如果在九月上旬顺势进行岛内大选的投票，蔡英文很有可能就会连任成功，让原本应该“下架”的民进党又能败部复活，让台湾继续空转四年。

　　二、转机

　　但正所谓“物极必反、祸福相倚”，韩国瑜的选情已经历了至暗时刻，将从谷底逐步迎来转机，主要可分为两方面来谈。

　　首先，值得注意的是郭台铭因素的转变与国民党的被动团结。郭台铭先是在9月12日明确退出国民党，就在众人都视此为独立参选的准备动作之际，他又在9月16日深夜发出不选的声明，出人意料地留下了满地的惊叹号和问号。在未来选战中，郭台铭的动向和可能扮演的角色还在变化，但至少对韩国瑜阵营而言，这位“打着蓝旗反蓝旗”的“自己人”已经离开，将能跳脱之前绑手绑脚的被动局面。另方面，从九月上旬以来，国民党中央的态度明显改变，从之前的消极辅选变成明确“挺韩”。倒不见得是国民党的大佬们在短时间内就对韩国瑜的印象改观，更有可能是他们发现，再继续对选战和郭台铭因素放任自流下去，将距离让民进党当局“下架”的终极目标越来越远，在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考虑下，不得不被动团结起来。
　　其次，虽然蔡当局藉由炒作香港情势和“恐中”情绪拉拢到不少支持，但接二连三传出的丑闻又严重打击了蔡当局的威信。之前“私烟案”的风头尚未完全揭过，又爆出了蔡英文本人的“学历门”疑云——她当年是否有在英国取得博士学位？这本应该是件很容易就能证明的事情，但是蔡英文始终讲不清、说不明，这也让很多岛内人民严重怀疑她最根本的诚信问题。此外，作为台湾地区立法机构中“英派”要角的陈明文，竟然在搭乘高铁时将三百万现金的新台币遗忘在车厢，引发了从媒体到民间的众多议论与猜测，从政客不把钱当回事，到怀揣巨额现金到底准备从事什么见不得人的政治勾当等应有尽有，岛内民众的观感普遍不佳。这一切正如俗谚所云：自作孽，不可活！蔡当局不断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反而成为拉抬韩国瑜选情的神助攻。

　　随着郭台铭的退出，大选的选战主轴又将走回传统的蓝绿对决，如何看待两岸关系是其中的关键。另方面，韩国瑜可说是非典型的国民党候选人，也是蓝营少有的民粹型政治人物。他的崛起，一定程度上颠覆了台湾传统的阶层政治分野，也让第三势力有搅动选战的空间。以下分别讨论。

　　三、展望

　　（一）两岸关系

　　首先从两岸关系来看。蓝绿阵营各自的立场相当明确：蓝营接受“九二共识”，希望能重塑两岸互动的政治基础，进一步推动交流和发展；绿营则拒不接受“九二共识”，“抗中”的同时又向美国一面倒，对两岸关系和平发展造成严重危害。正因为蓝绿双方泾渭分明而又针锋相对，所以两岸关系往往是蓝绿选战对决的主轴；“抹红”对手、煽动“恐中”情绪也成为民进党在选战中的惯用伎俩。有三方面因素很容易挑动选战期间岛内对两岸关系的敏感神经。

　　其一，是“断交”的因素。自九月份以来，所罗门、基里巴斯等国家陆续结束和台湾的“外交关系”，并寻求和大陆建交。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趋势，也是两岸关系丧失政治基础后的必然结果，但毕竟是在岛内大选期间发生，对选情具有一定的敏感性；若蓝营不能有效掌握相关议题的解释权和话语权而让绿营倒果为因进行宣传，势必冲击韩国瑜的选情。

　　其二，是美国因素。打“台湾牌”向来是美国牵制中国的伎俩，而蔡英文当局为了因应两岸关系困局，更是向美国一面倒，双方一拍即合。当前中美贸易争端还有待妥善解决，特朗普又将开启自己的竞选连任之路，为了美国的经济利益和自己的政治利益，将会加大使用“台湾牌”的力度。如此一来，在冲击中美关系之余，肯定会连带影响两岸关系，并不利于韩国瑜的选情。
　　其三，是香港因素。目前香港的情势相较于之前已变得较为缓和，但必须强调的是，之前香港情势紧张混乱的获益者正是蔡英文，在两岸关系雪上加霜之余，她却趁机敲诈取得选举利益，让跌至谷底的民调数字止跌回升。所以在未来的选战中，香港情势的变化肯定会牵扯岛内的选情，甚至不排除蔡英文当局为了选票考虑会反客为主、打“香港牌”、主动采取行动让香港情势升级。

　　（二）阶层政治与第三势力走向

　　在讨论完影响两岸关系继而牵动选情的可能因素后，接着可以结合阶层政治的视角进一步分析。在图形中，横轴是指两岸关系，区别为“友中”或是“反中”的政策立场，纵轴则是社会阶层（社经地位），可由高到低排列。如此一来，就可以将台湾选民的生态纳入一个二维体系的图形中。其中，倾向“友中”的一般属于蓝营，倾向“反中”的一般属于绿营；社会阶层高的更多倾向支持国民党，社会阶层低的则相反，更多倾向支持民进党。所以从图形中可看到，右侧和上方基本上是蓝营的势力范围，左侧和下方则是绿营的势力范围。

　　右上角B的区块既“友中”，社会阶层又高，可以说是国民党的“硬核”支持群体；左下角D的区块恰好相反，既“反中”，社会阶层又不高，则属于民进党的“硬核”支持群体。需要特别说明一下的是右下角C和左上角A的区块，碰上了两种属性间的矛盾（“友中”但社会阶层低；“反中”却社会阶层高）。学术研究表明，对大陆态度的影响力会高于阶层属性，所以图形中将右下角C的区块划给蓝营，左上角A的区块划给了绿营，但由于属性矛盾的缘故，会削弱在各自阵营中的支持力度。

　　（图1）
　　　以上所言是传统的蓝绿势力划分，但这次大选却发生了明显变化；韩国瑜代表国民党参选，撬动了两党传统的势力版图。从之前竞选高雄市长开始，韩国瑜就刻意放低姿态，让自己的阶层属性下沉，希望能争取更多“庶民”们的支持。这个策略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也顺利让高雄由绿转蓝；但韩国瑜所呈现的非传统国民党人形象，可能也正是当初与党中央造成隔阂的关键因素。伴随着韩国瑜的阶层定位调整，一方面，增加了蓝营在低社会阶层群体的支持度，扩大了右下角C区块的面积；另方面，也流失了上层群体对国民党的支持，朝向右上角B区块的方向压缩面积。

　　由调整后的势力分布图可看出，原本中间上方、传统上属于国民党势力范围的区块，蓝营色彩正在淡化；如果再结合原本就没有特定立场的中间地区，已逐渐形成一整片政治真空的区块E供各方角逐。对非属蓝绿的“第三势力”而言，这正是发展的契机；柯文哲等人，也正是看准了这一波情势变化，发现无论是大选或是立法机构改选都有可乘之机，所以积极下场角逐。在郭台铭参与国民党内初选失利后，郭、柯结盟的话题炒得沸沸扬扬之际，他们所瞄准的，就是这一片中间偏上、没有特定立场的广大票仓。

　　（图2）

　　目前，针对第三势力的动向，可以提出两个基本观察。其一，第三势力主要角逐的是立法机构席位而非大选。但对于有条件的第三势力，特别是宋楚瑜的亲民党而言，并不意味着一定不会提出候选人参与大选。参与大选的目标并不是为了当选，而是发挥“母鸡带小鸡”的作用，帮助本党候选人取得更多立法机构席位，宋楚瑜在2016年参与大选的作用就是很好的例证。

　　其二，第三势力的发展将搅动大选的选情。第三势力虽然目标放在立法机构席位，但主要争取的是上图中间区块E的选民，而这批选民正好也是蓝绿阵营在大选中无法有效掌握、但却极力拉拢的同一批人。这批选民的动向，直接攸关大选的成败。所以第三势力在争取立法机构席位的选战中，无论是议题设定或竞选策略，都将直接或间接地搅动大选的选情，增加选举过程的不确定性。对蓝绿阵营而言，大选的节奏更多是随机应变的遭遇战，而非传统板块对决的阵地战。

　　总而言之，在这次的大选中，两岸关系仍是传统蓝绿对决的选战主轴。虽然岛内许多人民盼望两岸重回和平发展的正轨，但随着“断交”因素、美国因素、香港因素等的复合作用，对韩国瑜的选情而言是利弊互见的。另方面，由于韩国瑜自身阶层定位的调整，带动了阶层政治的变化，不仅让第三势力有了更多发展的空间，同时也产生更多搅局的可能性，为大选带来更高的不确定性。随着大选进程的展开，台湾岛内的选战也将逐渐走向白热化。未来韩国瑜能否有效应对两岸关系与相关情势的变化，并在第三势力造成的混沌局面中站稳脚跟，进而争取到广大中间票仓的选民支持，将是胜选的关键。且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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