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评专译：美国在中东的机遇来了？

　　中评社香港6月4日电（记者　杨群益）“武力失去的，外交赢回来。”美国“外交事务”网站5月22日发表了学者丹尼尔·本纳姆和杰克·沙利文的评论，认为美国在减少中东军事规模的同时，应该更多投入在外交领域，领导中东国家进行对话，缓和紧张，从而继续保持美国在中东的影响力和威慑力。

　　美国在中东地区到底应该怎样存在，一直是美国外交政策的论点。部分学者认为美国在中东已无重要利益可言，美国不值得再为之一战，政府应该减少在中东的投入。高油价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18万美军在伊拉克浴血沙场的年代也成了过眼云烟。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的恐怖爆发成为最受瞩目的话题，成为了美国当下与未来最直接的挑战。

　　尽管“中东无用论”甚嚣尘上，连总统特朗普及他的民主党对手都在讨论要结束在中东的战争，但这场辩论还在摸索之中，远没有解。首先，减少美国在中东的存在，需要艰难地维持一个平衡：一方面要减少中东美军的规模，另一方面美国还要在该地区保持一定的威慑力和影响力，确保美国的利益无虞，而且不会产生新的麻烦。

　　特朗普政府面对中东问题所采取的政策是前后矛盾的，想从中东地区抽身，却又和伊朗交恶。特朗普有如美国前总统安德鲁·杰克逊那样，不愿被拖入对外战争泥潭，却又想不惜代 价和对手开战，于是造成了一个怪现象，美国政府一边大谈要从中东撤军，另一边却又新派遣了2万名士兵赶赴中东。这样的后果很糟糕，美国在军事上越发冒进，外交政策上却越来越消极，令美国在中东的盟友们倍感失望，造成中东更为不稳定，战事不断升级。

　　如果特朗普的政策是错误的，那么正确的政策应该是什么样的？以前的争论常常把问题简单化为美国是否应该撤军这一军事行动上。但真正好的中东政策应该是厘清美国的利益有哪些，想办法维护这些利益，改变美国的角色，并建立地区秩序，确保不致陷入混乱与危机。毕竟特朗普已经不是第一个许诺从中东抽身，但却越陷越深的总统了。

　　一个更好的中东政策需要有进有退，军事方面需要有所退，但外交上要有更大作为，美国应该为中东地区的冲突降级出力，并为该地区各国建立一套新的生存方式。美国过去总是在中东动武，却无法达成目的，今后要改换为更积极的外交手段了。

　　外交空白

　　目前中东地区的外交话题集中在美国如果迎来了民主党的新总统，可能会与伊朗签订新的核协议。诚然结束围绕核协议产生的冲突是迫切和基本的议题，但这并不是美国在外交方面唯一要做的事。美国更应该建立一套地区对话机制，且与联合国安理会其他成员国合作，探索降低中东紧张局势的办法，实现互信。

　　中东地区的两大主角沙特和伊朗，由于油价低迷、新冠疫情肆虐，这两个国家恐怕到2021年之前都无法恢复元气，特别是伊朗的疫情爆发得更早更严重。人道主义危机会令两国紧张的外交关系解冻，这在以前也应验过。沙特和伊朗可能会恢复伊朗人赴麦加朝觐，及沙特什叶派信徒到伊朗的朝圣活动。鉴于双方都存在着内部分离主义威胁，双方还可能明确承诺尊重对方的主权和领土完整，这点如果成真，将是个重大进步。

　　如果美国给这种信号以更大鼓励的话，那么双方可以谈及更多的议题，包括也门战争、叙利亚战争和海湾国家诸如巴林局势等问题都可以讨论，也可以扩展到一些更有操作性的议题，比如海事安全等。人们可能会对大国讨论小国命运的行为感到愤怒，但这种行为真的是结束经年累月的代理人冲突、保障小国主权的一个小小进步。这也是说服伊朗限制其导弹技术扩散给其盟友的机遇。这样的地区磋商如果能达成目的自然最好，即使达不到目的，也能成为一个范式，并朝着让伊朗同意规制自身行为的方向努力。

　　这样的努力可以填补美国在中东外交上的空白。中东仍然是世界上最没有制度保障的危险区域。不像非洲联盟正在维护着非洲的安全，美洲国家组织正在与区域内的民主退潮作斗争，阿拉伯国家联盟对中东地区缺乏足够的权威性，且还不吸纳中东军事力量最强的三个国家：伊朗、土耳其、以色列。海合会也因为沙特、阿联酋对卡塔尔的封锁而陷入内讧。特朗普先前打造的“阿拉伯版北约”概念只局限在对抗敌人方面，而不是增进成员国的共同利益。

　　一个探讨和平与安全的地区对话并不非得达成正式的制度或官方协议不可，其应该更灵活、更具探索性。有一些对话活动美国需要予以支持，但不必亲自参加，如此让一些海湾国家觉得这张谈判桌更公平。鉴于沙特的突出角色、及小国彼此的利益关切不同，一些对话应该是双边的。还有一些应该聚焦于地区外的行为体，比如俄罗斯和欧洲。这样无论是美国的外交，还是海湾国家与伊朗的对话，都会因努力而结出硕果。

　　见缝插针

　　在推动地区外交的过程中，美国政府需要对两个难题作答，一个是与伊朗重新达成核协议的机会有多大。伊朗利用其核优势谋求在地区利益的最大化，而美国国务卿蓬佩奥扬言要“把所有伊朗士兵从叙利亚赶走”。不过在当前的紧张局势下，还有有办法见缝插针、找到转机的。美国可以立即与伊朗恢复核问题磋商，拯救此前的伊核协议。美国还可以联合其他4个常任理事国及德国，与伊朗讨论后续的协议。

　　需要澄清的是，美国不能将让伊朗弃核并接受检查作为对话条件，尽管这是美国的重要利益。取而代之的，应该是建立一套激励机制，比如减少美国之前对伊朗的制裁，以换取会谈的成功。

　　第二个难题是如何将进取的外交手段与减少中东美军规模的意愿组合在一起，美国政府在这点上也要见缝插针，灵活行事。美国不应该让地区对话的结果左右其军队部署，但是美国可以说服沙特政府结束也门战争、缓和与伊朗的关系，以换取美军继续驻扎在沙特，保卫沙特安全。

　　最后，找到有建设性地与伊朗相处之道，才是得以重新分配中东美军部署的基础。威慑伊朗、应对伊朗的突然威胁（例如伊朗可能会引发地区军备竞赛、袭击油轮、扶植危险的代理人等），令美国近几十年来在中东陈兵布阵。而特朗普废除伊核协议，更是让美国处于和伊朗开战的边缘，无论他怎样巧舌如簧地辩解，他都令美国在中东的军事还是加强了，与此同时，美国的外交部门却格外蹒跚被动。

　　美国新政府应该从另一个角度思考问题的源头：如果重启伊核谈判，缓和地区紧张，制定新的计划，是否能让美国在面对伊朗挑战时得以用更少的军力。特朗普政府的行为已经证明了军事投入无法替代外交。但未来的新政府即使会减少军力，还是要保留一定军队作为必要的威慑。

　　外援的幻灭

　　由于中东地区国家对立、不信任积怨已久，因此外交手段能否缓解地区问题确实值得怀疑。之前的努力已经付诸东流，伊朗野心勃勃，破坏地区稳定，并有可能在2021年选出一个强硬的总统，伊朗的行为亦令美国和阿拉伯国家难以忍受。有学者打包票地预测，伊朗和沙特会继续为敌。同时，伊朗及其代理人，诸如黎巴嫩真主党、伊拉克和叙利亚的什叶派武装、加沙巴勒斯坦人的极端组织等，还在持续威胁着以色列。

　　但中东地区亦出现了令局势缓和的亮点。制裁重创伊朗经济，引发其国内不满，伊朗人要求其政府停止在国外的军事冒险，将目光转回国内事务。国际油价暴跌更令伊朗雪上加霜。同时，对沙特及其盟友而言，特朗普政府的过分行为也让他们认清了现实。由于与美国的三任政府的关系都存在不和，沙特及阿联酋意识到依靠外力援助来对抗伊朗是不可行的，无论是小布什的新保守主义还是特朗普的强硬鹰派色彩都让他们不满。伊朗去年对沙特炼油设施的袭击打醒了沙特与阿联酋，他们才发觉特朗普对伊朗的强硬并不能转化为美国对其中东盟友的强有力军事保护，反而让他们暴露在伊朗的核威胁之下。

　　沙特和阿联酋终于认清了现实，和则两利，斗则两败。阿联酋官方对伊朗进行了访问，据传沙特也在与伊朗秘密接触。特朗普政府貌似不欢迎这样的缓和，但未来的美国新政府可以鼓励支持海湾国家与伊朗对话。由于卡舒吉被杀事件和也门战争诉讼案，沙特领导人明白美沙关系出现了严重问题，因此沙特等海湾国家可能会访问俄罗斯，并同中国加强贸易投资，作为替代。但是，中俄还是无法替代美国作为海湾国家安全与情报方面的伙伴。正如沙特王储萨勒曼希望国家现代化，他自然要加强与中国的经济关系，但还是要继续同美国保持盟友关系。未来的美国新政府就可以利用沙特的迫切需求，说服沙特与伊朗缓和，以换取沙特实现其经济社会发展目标的战略机遇期。

　　同时，美国也需要让海湾盟友放心，如果他们与伊朗缓和对话，美国需要保障他们的安全，即使未来美国减少在中东驻军规模。美国也可以让欧洲盟友参与，组建多边渠道保障地区安全。

　　下一任总统

　　中东的跨国界动荡还在继续，无论是恐怖主义、核扩散还是难民潮。尽管很多地缘政治学者呼吁美国更多关注亚洲、非洲和西半球，但考虑到中东战争还有升级危险，美国还要继续留驻。

　　沙特与伊朗的军事问题还是很难通过外交手段解决，中东其他的冲突，如巴勒斯坦、黎巴嫩和伊拉克问题也还将持续。但是运用外交缓解伊朗与海湾国家的紧张关系还是奏效的，以前也成功过。即使紧张关系只是有轻微的缓和，对于未来的地区进步也是大有裨益的。

　　美国的中东政策总在现实面前碰壁，无论是小布什时期遇到的“基地”组织和“911事件”，还是奥巴马遭遇到的IS极端组织的崛起，抑或是特朗普加强对伊朗的制裁却没有让伊朗崩溃投降。加上六个月的疫情流行、经济崩溃，美国外交政策亟需调整。2021年的美国新总统将要接手一个中东烂摊子，美国的穷兵黩武、核危机、对伊朗反制的无力，但新总统也将迎来机遇。特朗普政府的行为将迫使美国和海湾国家的决策者做出改变。

　　尽管美国做了很多蠢事，尽管美国在中东的利益出现了变化，但不是说美国就可以、甚至必须撤出中东。美国还应该继续领导中东的外交，在减少军力的同时保障重要的地区利益，而这是长期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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