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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大论坛:王正毅谈地区与地区主义

  中评社北京7月26日电/据兰州大学中亚研究所报道,关于区域国别研究,现在各个学校都在轰轰烈烈地搞。北京大学的研究情况有所不同。北大的区域国别在各学科之下,主要是以国际政治、国际关系、国际政治经济学、外交学等学科为支撑。北大国际关系学院中各个地区研究都有,但这只是立足点,大家倾向比较一致的还是强调学科。外国语学院强调不同地区与国家的语言,历史系强调不同地区与国家的历史,但我们就强调不同地区与国家的政治和国际关系。

  大家都在讲区域国别研究,而区域国别研究起源于世界史的区域国别史。区域国别史的这种划分,使得中国与国际学术界出现的最大区别是中国没有世界史专家。我们有区域国别史专家,但是我们没有世界史专家。学过哲学的人一眼就知道地区部分的简单相加不等于整体,我们不能说非洲加拉丁美洲加亚洲加欧洲就是世界。只有建立并寻找世界和地区之间的相互关联性以后才能叫世界史。所以我们整个世界史和国际学术界相比较,英国有汤因比,法国有布罗代尔,美国有麦克尼尔以及后来的保罗·肯尼迪,德国有斯宾格勒,而中国却没有世界史专家和全球史专家,所以这导致了我们在提政策建议的时候提出一个口号叫“中国与世界接轨”。当我们说“中国与世界接轨”的时候,表明在我们自己的观念中,中国不是世界的一部分,所以中国要融入世界,要参与世界,最后要改造世界。所以这是我接着杨恕老师的发言有感而发。

  我今天主要想谈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地区作为一个研究对象,在什么意义上进行研究。在地理学意义上,就是自然区域。如地质、气象、水文、地貌、资源等。在历史意义上,比如东南亚,这个词是历史形成的。1942年之前的盟军军司令部的地图上,东南亚包括中国的福建与广东。1942年盟军军司令部把东亚司令部改为东南亚司令部时,才形成现代的区域。从那以后,东南亚才开始在整个学术界与政策制定的观念中出现。因此,这是历史意义上的。还有一个政治经济学意义上的,比如中东。中东是当年英国以自身为中心,以距离英国的远近为标准形成的近东、中东、远东。东亚地区在英国的统治之初叫远东,而不叫东亚。再比如欧盟,它首先是一个经济学意义上的,然后才过渡到政治学意义上的。所以这是我想说的第一个问题,地区作为一个研究对象,我们应该怎么研究,在什么意义上进行研究。
第二问题,为什么研究。在国际学术界,我个人是反对自说自话的。我经常给学生上课的时候讲,你们不管是什么样的专业,什么样的背景,你们听不懂,一定不是你们的问题,那是因为我自己作为教师首先没搞懂,在你们面前故弄玄虚。好的教师就应该用最浅显的语言把最深奥的道理讲明白。在20世纪60年代,国际学术界兴起了交叉学科研究,从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文化人类学和历史学5大学科的交叉来集中研究区域,在后来就慢慢衰落了。但是由于地区主义、一体化的发展,地区合作的推动,到了20世纪 90年代又再次兴起。欧盟最早是功能主义,后来功能不行要向结构转化,欧盟成功以后就开始为全世界做样板。欧盟一体化、北美自由贸易区推动了20世纪90年代的地区主义的研究。这就给我们国内的地区研究提出一个重要的问题,集中地区的国别研究是研究它的共同性还是研究它的差异性呢?我个人比较倾向于研究共同性,如果是以差异性为主,那你解决为什么会有差异,研究意义不大,但在差异性中来研究共同性,这个难度就比较大。比如亨廷顿的著作《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就是从差异性里面来研究共同性的。此外,还面临着一个问题,你是从学术上还是从现实上(即战略上的考虑)寻找它的差异性与共同性呢。我经常说,好的学术未必能带来好的政治,但好的政治、好的战略一定以好的学术为支撑,没有好的学术,不可能有好的战略。如果没有好的学科做支撑,那么你即使提出战略,都是些漫无边际的战略,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战略,意义不大。所以我想说,战略研究要以学术研究为支撑。我们首先要与国际学术界对话,其次要从学术上把它做好,然后才能服务于国家发展战略。

  最后一个问题,当今世界国际学术界关于地区研究里以地区主义为主导的三个最新发展趋势。第一个趋势是比较地区主义,也叫地区主义的比较研究。20世纪90年代它关注地区主义与全球化的关系,而今天关注的是地区主义并且比较研究国家与非国家行为体在多领域、多层面的互动。第二个趋势是研究地区大国与地区主义的关系,也就是说一体化进程中是否需要一个大国,特别是新兴经济体的发展。地区大国在地区一体化进程中的作用受到了关注。比如说巴西在南方共同市场中的作用、南非在南部非洲共同体中的作用、中国在东亚地区主义进程中的作用,这些是不是意味着地区发展、地区一体化、地区合作需要一个地区性大国呢?最后一个趋势是今天国际学术界关注的地区合作。关于英国为什么退出欧盟,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英国的退出打断了跨国的产业链,打断了商业联系,它为欧盟其他成员国的国内政治和地区成员国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对于欧盟的地区机制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这是国际学术界关注的三个问题。

  所以,我们做区域国别研究,不是因为关注区域国别研究而进行区域国别研究。在新冠疫情的背景下,我们的生命如此脆弱,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些有意义的事情。通过区域国别研究贡献自己的思想,贡献学者的智慧,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做一点点有益的事情。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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